冰冷。并非温度的寒冷,而是意识被强行撕裂、投入狂暴能量乱流后,灵魂冻结般的极致冰冷。黑暗。并非视觉的缺失,而是感知被彻底剥夺、连自我存在都模糊不清的绝对虚无。
苏清欢的意识如同一叶残破的扁舟,在毁灭性能量风暴的惊涛骇浪中沉浮、翻滚,随时可能彻底解体、湮灭。剧痛、悲伤、绝望、以及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冰渣,疯狂切割着她残存的灵智。
“母体”苏醒的狂暴冲击、“哀叹水晶”的碎裂风暴、“鸮”残党仪式的能量反噬……多种毁灭性力量交织成的漩涡,几乎将她的存在彻底抹去。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临界点——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带着无尽悲伤与一丝释然温暖的……波动,如同最坚韧的丝线,轻轻缠绕住了她即将破碎的意识核心,形成了一个短暂而脆弱的保护性漩涡。
那波动……是顾景深最后残留的那缕执念?!是它在能量风暴中护住了她?!
紧接着,另一股更加奇特、冰冷却带着某种稳定秩序的共鸣,从她手中紧握的那把父亲留下的脉冲手枪上传来,与顾景深的波动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协同,进一步稳固了这层保护。
然后,她感到一缕极其微小的、散发着熟悉痛苦气息的“星焰”碎片能量,如同被引导般,融入了这脆弱的平衡之中。
三重微弱却同源的能量,在这毁灭风暴中,奇迹般地形成了一个短暂的、极不稳定的平衡点,将她的核心意识守护其中,随着爆炸的余波,被狠狠地“抛”出了核心区域!
轰隆隆隆——!!!
现实世界中,“悲伤之母”遗址核心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彻底崩塌!巨大的洞穹坍塌,亿万吨的岩石和碎裂的水晶倾泻而下,将一切掩埋!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呈球状扩散,横扫整个地下空间,所过之处,一切化为齑粉!
“鸮”残党、他们的设备、那恐怖的“母体”、以及绝大部分逃逸的碎片……尽数被埋葬在这毁灭的坟墓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苏清欢的意识从无尽的冰冷和黑暗中缓缓浮起,如同溺水者般艰难地恢复了最基本的感知。
剧痛。全身每一寸骨骼、肌肉、神经都在发出濒临极限的哀鸣,比以往任何一次重伤都要猛烈。虚弱感如同黑洞,吞噬着所有气力。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堆勉强拼凑起来的破碎瓷器,随时可能彻底散架。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充血,只能看到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岩石粉碎的呛人气息、以及一种……淡淡的、奇异的臭氧和某种能量残留的焦糊味。
她发现自己半埋在一片碎石和扭曲金属的废墟中,幸运地被几块巨大的岩石形成了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侥幸生还。身下冰冷坚硬,全身无处不痛。
她试图移动,却发现自己几乎完全无法动弹,只有手指能微微颤抖。脉冲手枪依旧死死攥在手中,枪身冰冷,似乎有些发烫。
【洞察术】和【危机预感】依旧死寂,但一种极其微弱、却截然不同的……“内部”感知,却悄然浮现。她仿佛能“感觉”到体内多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冰冷的、却与她有着奇异联系的……能量源?它静静地潜伏着,如同沉睡的火山,带着一丝顾景深的悲伤气息,又夹杂着“星焰”碎片的狂暴特质,却被某种更强大的、源自父亲手枪和自身血脉的秩序力量勉强约束着。
是那块融入了她体内的碎片?!这……怎么可能?!
震惊和茫然席卷了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隐约的、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呼喊声和机械作业的轰鸣声!
是救援?还是……新的敌人?!
她立刻屏住呼吸,全力收敛所有声息,将身体更深地埋入碎石中,只留出一丝缝隙观察。
透过尘埃,她看到数盏强烈的探照灯光束划破黑暗,一群穿着印有“议会”内务部队标志防护服、装备精良的士兵,正在小心翼翼地清理通道,建立临时警戒线。他们的动作专业而警惕,显然是在搜索什么。
“议会”的人?!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难道“鸮”的行动一直在他们的监控之下?他们是来收拾残局?还是……另有所图?
紧接着,更让她心惊的是,她看到几名穿着白色隔离服、技术人员模样的人,拿着精密的能量探测仪,正在仔细扫描着废墟,似乎在搜寻特定的能量信号。
他们在找碎片?!难道“议会”也知道碎片逃逸的事?甚至……他们原本就期望“鸮”残党能成功,然后他们再来摘取果实?!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绝不能让他们发现她!更不能让他们发现她体内的异常!
她死死咬住牙,忍受着剧痛和虚弱,将意识沉入那片新出现的、微弱的内部感知中,尝试着去“安抚”和“隐藏”那丝碎片能量。
出乎意料的是,那丝能量似乎对她有着本能的“亲近”和“服从”,在她的意念引导下,竟然真的缓缓沉寂下去,变得更加微弱,几乎难以察觉。
同时,她手中父亲的那把脉冲手枪,似乎也传来一丝微弱的共鸣,帮助她稳定着这种状态。
外面的搜索持续了一段时间,技术人员似乎有所发现,在几个点做了标记,进行了小范围的挖掘,但最终似乎没有找到他们最想要的东西,显得有些失望和焦躁。
“报告,未发现高浓度活性碎片信号,只回收部分惰性残骸。‘母体’信号彻底消失。现场无生命迹象。”一名技术人员通过通讯器汇报。
“……继续搜索,扩大范围!绝不能有任何遗漏!”一个冰冷的、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从通讯器中隐约传来,但听不真切。
又过了许久,搜索队似乎终于放弃,开始陆续撤离。
苏清欢依旧不敢动弹,强忍着昏厥的冲动,继续等待。
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声息,又过了漫长的时间,确认安全后,她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从碎石中爬出。
每动一下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和眩晕。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喘息,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爆炸边缘的一个较大裂缝空间,相对完整,但出口已被塌方的巨石堵死。她被困住了。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她检查了一下身体,伤势极其严重,多处骨折,内出血,能量灼伤……如果没有及时救治,她撑不了多久。
她看向手中那把救了她一命的手枪,又感受着体内那丝奇异的碎片能量,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父亲的手枪……顾景深的执念……星焰的碎片……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为何能融入她的身体?这究竟是福是祸?
她颤抖着拿出“婆婆”给的笔记本和父亲的那张照片,借着微弱的光线,再次翻阅。
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照片背面,父亲写下的“频率抵消序列”以及那行荧光字迹时,体内那丝碎片能量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同时,她脑海中仿佛闪过一些极其破碎的、模糊的画面片段:父亲和顾擎苍在深夜激烈讨论着什么……某个复杂的能量结构图……一种基于血脉共鸣和特定频率的……封锁或引导技术……
往昔之钥……赎罪于未来……
难道……父亲他们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碎片逃逸?甚至……预见到了有人(比如她)可能需要承载碎片?这把枪和她的血脉,就是准备好的“容器”和“控制器”?!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却又仿佛是最合理的解释。
就在她思绪混乱之际,体内那丝碎片能量再次微微波动,这一次,指向了一个方向,并传递来一种极其微弱的……渴望或者引导的情绪?
她顺着感应的方向看去,那是岩壁的一处裂缝。
她挣扎着爬过去,用手摸索。裂缝深处,似乎有一个硬物。
她费力地将其抠出,是一个被岩石压扁的、烧焦的金属盒子,似乎是“鸮”成员携带的某种资料储存器,竟然在爆炸中侥幸残留了下来。
盒子已经损坏,但里面的存储芯片似乎还有微弱的能量反应。
她将芯片插入自己万用工具残存的数据接口,尝试读取。
大部分数据损坏,但有一小段音频日志残留了下来。播放。
里面是一个“鸮”高层人员疯狂而兴奋的声音:
“……成功了!‘长者’提供的坐标和密钥完全正确!‘悲伤之母’的共鸣器果然能吸引和稳定碎片!”
“……只要完成仪式,让‘母体’吞噬碎片,我们就能掌控‘星焰’的部分权能!甚至超越‘秃鹫’!”
“……‘长者’承诺……会支持我们……建立新秩序……”
“……等等……能量读数异常……‘母体’的反应不对……它不是在吸收……它是在……求救?!不——!!!”
录音在惊恐的尖叫声和爆炸声中戛然而止。
苏清欢如遭雷击!
“长者”提供的坐标和密钥?!“长者”一直在暗中支持和引导“鸮”残党的行动?!他早就知道“悲伤之母”的存在和用途?!他甚至可能早就预料到“母体”会失控爆炸,他的真正目的,或许根本不是让“鸮”成功,而是……借刀杀人,利用“鸮”和“母体”来“净化”和“筛选”碎片,甚至……测试某种可能性?!
而那个可能性……会不会就是……像她这样,能够承载碎片并存活下来的特殊个体?!
她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阴谋蛛网之中。“长者”的算计和冷酷,远超她的想象!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把消息带出去!
求生的意志再次压倒了一切。她感受着体内那丝碎片的微弱指引,同时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质结构。
碎片能量似乎对某种特定的岩石共振有反应,提示着某个方向可能存在薄弱点或通道。
她集中精神,将微弱的意念与碎片能量结合,尝试共鸣。
一次,两次……失败……
她毫不气馁,忍受着反噬的剧痛,继续尝试。
终于,在她意识即将再次涣散之际,她成功了!
嗡……
前方一处岩壁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共振回响!后面似乎是空的!
希望重燃!她捡起一块尖锐的岩石,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处岩壁拼命挖掘!
手指磨破,鲜血淋漓,但她不管不顾!
不知挖了多久,岩壁终于被挖穿!后面是一条狭窄的、不知通往何处的天然裂缝!
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在黑暗中艰难爬行。
裂缝向上延伸,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新鲜空气!
她拼命爬出裂缝,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荒凉的山谷之中。夜空中有稀疏的星辰,远处传来隐约的狼嚎。
她瘫倒在地,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
她活下来了。
但未来的路,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体内不明的碎片,“长者”更深的阴谋,议会内部的暗流,“守夜人”的遗产……一切都指向了最终、也是最复杂的终局。
她必须找到“铸铁匠”,或者任何可以信任的盟友,揭开所有的真相。
孤狼负伤独行,体内藏着危险的火焰,眼中燃着冰冷的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