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紫璇承没能承受住巨大刺激,已然晕厥,被人扶入内室。
祈安此刻无暇他顾,立即了解情况:
“何时发生的事?”
“就在片刻之前。”女官声音发颤,“小郡主因困闹觉,嬷嬷正带她回房途中,便被突然出现的一行人掳走……事发突然,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王爷安排的影卫何在?”
“已全部前去追击。”
“可知贼人去向?”
“往西边去了!”
“即刻提高警戒,守好小皇孙,不得再有任何闪失!”祈安厉声吩咐,“稍后若有人来寻本宫,让她径直往西边去,沿途留意记号。”
语毕,她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西边——往深处去,便是连绵不绝的茂密竹林,地形复杂,容易隐藏踪迹。来人早已将退路都算计好了。
祈安身形一晃,如鬼似魅,几个轻点便已掠入竹林深处。她足尖在竹干上借力一蹬,灵巧地腾空而起,竟稳稳立于竹梢顶端。
随即,她竟踩着那纤细的竹叶向前疾行,身姿轻盈如羽,速度快得只留下一串模糊的残影,在林海上空一闪而过。
这正是夏慕荷亲传的独门轻功,最是适合此类追踪探查。
祈安一面保持高速移动,一面凝神扫视下方林间的动静。然而竹林范围实在太广,放眼望去,除了摇曳的竹影,竟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又前行片刻,下方终于传来异动!
祈安立即勾住一根青竹,借力向下荡去,娇捷的身影在竹林间飞速穿梭。
她凝神望去,已能辨认出前方那些正在追击的,正是褚琰麾下的影卫——那么更前方逃窜的,定是褚琛派来的人马。
祈安心头一紧,再次提速。锋利的竹叶如刀刃般不断从她脸颊与手边掠过,划开细小的血痕,她却浑然不觉。
终于,她几乎追上了前方那伙身着灰衣之人,可当她的目光扫过人群,一遍,又一遍——竟未见瑶瑶的身影!
不对!
祈安骤然放慢速度,攀竹借力稳住身形。
她想起褚琰曾提及,西边一路往前是悬崖……心头恍然,障眼法!
那真正的方向究竟在何处?
祈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绪飞转——褚琛今日在南边活动,他若要在事发后接应,那应该是……
有了!
祈安翩然落地,毫不犹豫换了方向。
只能赌一把了。
她一路疾驰,手中不停,沿途留下记号。
心中只恨不能更快一步,双足几乎不沾地地向前飞掠,可人力终有尽时,气息已近极限。她不得不扶住树干暂歇,胸腔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怎么办?
正当焦灼之际,一缕极细微的声响随风飘入耳中——似有若无,像是……哭声?
祈安当即屏息,凝神细听。
是哭声!是瑶瑶的声音!
“闭嘴!吵死了!”褚琛捂着被咬手,面目狰狞地瞪着褚瑶,“小野种,除了哭还会什么?再吵信不信我送你去死!”
褚瑶被他凶恶的模样吓得浑身发抖,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小人儿哪里懂得威胁,只凭着本能感到害怕。
看着眼前这张扭曲的脸,她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嗓音早已嘶哑,稚嫩的小脸涨得通红,满是泪痕,只能断断续续地哽咽着:“母……母……”连一句完整的呼唤都说不出来。
“捂住她的嘴!”褚琛厉声下令。
付升立即用大手死死捂住褚瑶的口鼻,哭声虽被强行压抑,但小女孩的挣扎却更加剧烈。付升单臂几乎箍不住这拼命扭动的小小身躯,险些让她挣脱。
褚琛见状,抽出身后侍卫的佩剑,寒光凛冽的剑尖直指褚瑶心口。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若是你哥哥,倒还有些价值,本王或许会留着他。可你……”他眼底泛起疯狂的血色,忽然想到什么,嘴角扯出一抹扭曲的笑,“你说,你若死了,褚珵、孟紫璇,还是秦画桡……他们会不会疯了?”
说到此处,褚琛竟疯狂地大笑起来:“对!就是要让他们疯,让他们痛不欲生!”
笑声戛然而止,他眼中凶光毕露,宛如噬人的野兽:“那你就去死吧,用你这条小命,发挥最后这点可怜的作用吧,小杂种!”
他高高举起长剑,锋利的剑尖对准褚瑶稚嫩的心口,猛地刺下——
就在这生死一瞬,两道寒光破空而来!
一柄精准地刺入褚琛握剑的手腕。
“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长剑“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另一柄飞刀则精准地没入付升手臂!
他吃痛闷哼,下意识松开了钳制。褚瑶小小的身子顿时向下坠落。
就在这危机瞬间,一道身影疾掠而至,祈安接住下坠的孩子,就着前冲的势头向前翻滚,直至后背抵住一棵粗壮的树干,她才借力旋身站起。
她急忙低头查看怀中小人儿的状况,除了受惊大哭外,所幸并未受伤。
祈安将褚瑶紧紧揽入怀中,轻拍她颤抖的背脊,柔声安抚:“瑶瑶不哭了,小婶婶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然而褚瑶惊吓过度,哭声不停,声音也变得嘶哑。
祈安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这孩子向来乖巧,鲜少见她哭闹。此刻这撕心裂肺的哭嚎,看得祈安喉头哽咽,整颗心都被揪作一团。
待褚琛一行人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时,褚瑶早已被祈安牢牢护在怀中。
褚琛的右手被飞刀彻底贯穿,鲜血淋漓,止不住地颤抖。
他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嗜血的凶光,正要下令,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陡然愣住,眼底甚至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但这异样的情绪转而被更大的震惊取代,他死死盯住祈安:“你会武?”
祈安对褚琛的质问置若罔闻,全部心神仍系在褚瑶身上。
她轻抚着褚瑶被泪水浸湿的小脸,柔声哄道:“瑶瑶乖,先不哭了,皇婶带你去找母妃,好不好?”
听到“母妃”二字,褚瑶终于有了反应,哭声渐渐低了下来,变成小猫似的呜咽。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看着眼前人,待看清后,委屈更是汹涌而来,红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祈安,小嘴一瘪:“小……小婶……”
见她情绪稍稳,祈安趁势轻拍她的背,继续安抚,想让她先止住哭。
四周的人正欲攻击祈安,却被褚琛厉声喝止:“都不准动!”
在他阴鸷的注视下,褚瑶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微抽噎。
祈安见她情绪稍定,将她的小脑袋轻轻按在自己肩头,这才抬眸迎上褚琛的视线,与他对峙。
“褚琛,你可曾想过,倘若你今日所作所为败露,会有何后果?”
“败露?”褚琛那只未受伤的手悬在半空,任由鲜血顺着指尖滴落,竟低低地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都是死人,事情又如何会败露?”
他眼底翻涌着疯狂的暗流,愈发嚣张:“至于死因,还不是本王一句话的事,父皇又怎会不信?”
祈安飞速扫视四周,二三十名黑衣人已形成包围之势,层层封锁,密不透风。以她一人之力,还要护着瑶瑶,想要逃出,根本毫无可能。
而从褚琛方才对褚瑶痛下杀手的举动来看,她们二人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为今之计,唯有拖延,拖到乐诗带人赶来!
“那你可曾想过,”祈安强压心绪,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今日若我与褚瑶有何不测,太子与肃王会如何回报于你?”
“他们?”褚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仍挤出一声冷笑,“他们若真能活着走出猎场,本王或许还会忌惮三分。只可惜……”他语带得意,一字一顿,“今日,就是他二人的死期。”
祈安闻言,心底涌起一股荒谬的嘲讽。此人岂止是天真,简直是愚不可及!
竟真以为他那点拙劣算计能瞒天过海?这等如同儿戏的伎俩,也妄想扳倒褚珵与褚琰,真不知他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还真是是既蠢又胆大。
然而祈安心知,此刻说再多也是徒劳。一个沉浸于自我幻想的人,绝不会相信自己的失败。任何警告在他耳中,都不过是败者的垂死挣扎。
就听褚琛再度开口,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今日原派人去‘请’你,不料竟让你走脱了。”
见她此刻现身于此,他自然猜得到那队人马已然失手,却奇异地未露怒色,反而低笑一声:“没想到,你竟自己送上门来。看来,你我之间……还真是缘分不浅。”
狗屁缘分!简直无耻!
祈安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全然无视。
褚琛步步紧逼,祈安护着怀中的褚瑶后退。
“站住!”祈安终于厉声喝止。
褚琛竟低笑起来,目光在她脸上流转:“褚琰今日必死无疑,你何必为他守一辈子活寡?不如跟了本王。”
他抬起那只尚在淌血的右手,语气施舍般说道,“若你应允,方才那一刀之仇,本王可以既往不咎。非但如此,我还能放了你和那死丫头,如何?”
祈安闻言冷笑,眸光清凌凌地扫过去,不答反问:“跟你?不知王爷打算许我个什么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