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迷雾箫声，故人遗音
“引魂箫”！
老船夫惊惧的低吼，如同寒冰投入凝滞的空气，让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那呜咽悲凉的箫声在浓雾中飘忽不定，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搅得人心神不宁。前方那点幽绿的磷火和模糊的船影，在能见度极低的雾气中，更显得鬼气森森。
“甲”、“乙”、“丙”、“丁”四名听风楼精锐瞬间进入临战状态，手按兵刃，目光如电，死死锁定前方。老船夫则死死握住船舵，肌肉紧绷，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林凡的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但他强压下本能的不安，眼神锐利如鹰，努力穿透迷雾，试图看清那艘小船的细节。是“幽螭”布置的邪术障眼法？还是这片水域真正的诡异存在？亦或是……某种不为人知的信号？
快船在惯性下缓缓向前滑行，与那艘幽灵般的小船距离逐渐拉近。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终于，在极近的距离下，林凡看清了！那并非什么鬼船，而是一艘比他们更小、更破旧的乌篷船，船头挂着一盏散发着惨绿光芒的灯笼（磷火之源）。船头站着一个人影，身形瘦削，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面容隐藏在阴影里，正手持一根长箫，吹奏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曲调。
就在两船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箫声戛然而止。
那吹箫人缓缓放下长箫，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双在绿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林凡。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探究，似乎还带着一丝……期待？
双方在迷雾中对峙，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听风楼精锐们蓄势待发，只等林凡一声令下。
然而，林凡却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他盯着那双眼睛，一种奇怪的直觉涌上心头——此人，似乎并无恶意？至少，不像是“幽螭”那些杀气腾腾的爪牙。
“阁下在此吹箫，引我等前来，所为何事？”林凡运足中气，声音平稳地穿透雾气，直接发问。
那吹箫人沉默片刻，一个沙哑、仿佛很久未曾说话的声音缓缓响起，答非所问：“雾锁重楼，水漫金山。故人已逝，遗音谁听？”
这似是而非的话语，如同禅机偈语。但林凡却心中猛地一动！“雾锁重楼，水漫金山”——这似乎暗合某种局势或地点？“故人已逝，遗音谁听”——是在指母亲柳氏吗？
他强忍激动，试探着回应：“遗音虽渺，自有心人辨。迷雾虽深，终有散时。”
吹箫人斗笠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声音依旧沙哑：“心人……可识得‘柳絮纷飞时’？”
柳絮纷飞时！ 林凡浑身剧震！这是母亲柳氏生前最爱的一句诗，也是她与极少数挚友通信时常用的暗语开头！此人竟然知道！
他再无怀疑，此人即便不是朋友，也定然与母亲有极深的渊源！他立刻接口道：“自是识得，‘春水碧于天’！”
这是母亲设定的下半句暗语！
暗语对上，吹箫人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敌意瞬间消散。他轻轻一跃，如同柳絮般飘落在林凡的快船上，动作轻灵得不带起一丝水花。这手轻功，让在场的听风楼精锐都暗自心惊。
“进屋说话。”吹箫人言简意赅，指了指船舱。
林凡示意众人保持警惕，但不必阻拦，自己跟着吹箫人进入狭窄的船舱。
舱内，吹箫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依稀可见当年清俊轮廓的脸，年纪约在四十上下，一双眼睛尤其深邃。他直接开门见山：“我叫萧瑟，曾是柳夫人麾下……一名不成器的暗卫。”
母亲当年的暗卫！ 林凡心中再震！母亲身边，果然还有隐藏的力量！
萧瑟看着林凡，眼中流露出追忆与痛惜：“夫人当年在鬼见愁遇害，我侥幸逃生，却身受重伤，隐匿于此苟延残喘，一是为查探夫人遇害真相，二是……等待可能出现的契机，或者说，等待夫人预言中可能会来此地的后人。”
“您一直在等我？”林凡急问，“您可知璇儿姑娘下落？她是否在此？”
萧瑟点头，神色凝重：“洛姑娘还活着，但情况不妙。她当日坠江，被暗流卷入一条通往鬼见愁深处的地下暗河，恰好被我救起。但她伤势极重，且似乎中了一种奇毒，至今昏迷不醒。我将她藏在一处绝对安全之地。”
听到璇儿还活着，林凡悬着的心放下大半，但“奇毒”、“昏迷不醒”又让他揪心不已。
“至于她的下落为何会被‘水龙帮’的人知晓并放出消息……”萧瑟眼中寒光一闪，“那是我故意泄露的。”
“什么？您故意泄露？”林凡愕然。
“不错。”萧瑟冷静道，“我在此蛰伏十年，对‘幽螭’在此地的布置了若指掌。他们最近似乎要有大动作，频繁调动人手，戒备异常森严。我一人之力，难以接近核心。放出洛姑娘的消息，一是为了试探‘幽螭’反应，二是为了……吸引像你这样的，真正的‘有心人’前来。”
他盯着林凡，目光灼灼：“你果然来了，而且对上了夫人的暗语。看来，你就是夫人留在世间的希望。”
林凡瞬间明白了萧瑟的意图。这是一招险棋，利用璇儿为饵，吸引可能与母亲有关的力量前来，合力对抗“幽螭”！
“萧前辈，您需要我做什么？”林凡毫不犹豫地问道。
萧瑟从怀中取出一张绘制在兽皮上的、更为精细诡异的鬼见愁水道图，指着其中一处被标记为“蛇眼”的漩涡区域，沉声道：“夫人当年最后消失前，曾留下线索，指向这里。我怀疑，‘幽螭’最大的秘密，就藏在‘蛇眼’之下。那里守卫森严，且有诡异机关。我需要有人，在外围制造足够大的混乱，吸引守卫注意力，我才能趁机潜入‘蛇眼’！”
他看向林凡和他带来的听风楼精锐：“你们，就是制造混乱的最佳人选。”
里应外合，直捣黄龙！计划简单而粗暴，但在这迷雾重重的鬼见愁，或许是最有效的方法！
林凡看着那张兽皮地图，目光最终落在“蛇眼”标记上，重重点头：“好！何时动手？”
“今夜子时！”萧瑟断然道，“月黑风高，正是行动之时。我先带你们去安顿，并看看洛姑娘。子时之前，我们必须到达预定位置。”
然而，就在萧瑟准备引领船只驶向新的隐蔽点时，老船夫突然冲进船舱，脸色发白，低声道：“不好！雾里有船！很多船！正呈包围之势向我们靠拢！我们被发现了！”
呜——！
一声低沉凄厉的号角声，穿透浓雾，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水龙帮”进攻的号角！
刚刚制定的计划，还未开始，便已面临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