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云皇宫的勤政殿,烛火在铜制烛台上摇曳,将龙椅上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云昭捏着奏折的手指泛白,纸张边缘被揉得皱成一团 —— 奏折上满是 “北辰王云欢”“紫薇转世” 的字眼,南境、中州、甚至京郊的县丞都在奏报,说民间流言愈演愈烈,已有百姓自发在城隍庙为 “北辰王” 立牌位,香火竟比宫中太庙还盛。
“够了!” 云昭猛地将奏折摔在案上,玉圭碰撞的脆响在殿内回荡。他站起身,踱来踱去,玄色龙袍的下摆扫过金砖,带起细微的风声。“不过是些无稽之谈,为何连地方官都要反复上奏?难道他们忘了,谁才是大云的皇帝?”
徐寒卿捧着象牙笏板,此人乃是林时依推荐给云昭的新任内阁大臣,他垂手躬身:“陛下息怒,臣连夜核查了各州府密报,南境流民中确有江湖术士宣扬北辰王天命之说,更有传闻称......” 他忽然压低声音,“称王上生辰与谶纬之书《紫微星鉴》记载的紫薇星降世时辰丝毫不差。”
“荒谬!” 云昭抓起案上镇纸狠狠砸向立柱,鎏金纹路的青石应声迸裂。“云欢不过是朕膝下乳臭未干的小儿,那些草民懂什么星象?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徐卿家,你说该当如何?”
徐长卿额头贴地,笏板几乎要戳进青砖:“依老臣之见,当立即昭告天下,以钦天监最新推演的星象图为证,破除妖言。再命刑部彻查传播流言之人,凡聚众闹事者......” 他余光瞥见龙颜愈发阴沉,尾音不自觉发颤,“皆、皆按谋逆论处。”
“谋逆?”云昭冷笑“你是说南境、中州、巫族、甚至京城皆有人谋逆?朕的天下,全反了不成?!”
徐寒卿不敢多言,正在此时,殿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林时依抱着襁褓走了进来。她身着明黄宫装,领口绣着金线凤凰,却没戴凤冠,长发松松挽着,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婉。林时依看到云昭烦躁的模样,又看了看一旁的徐寒卿,淡淡说到:“徐大人先回去吧。”徐寒卿如蒙大赦,急忙称是,退下来。
“陛下何必动气。” 林时依走过来,轻轻将襁褓递给嬷嬷。里面的婴孩刚满百日,是她与云昭的长子,眉眼间依稀有云昭的轮廓,此刻正闭着眼睛,小嘴巴微微蠕动。林时依手指轻轻拍着婴孩的背,直到小家伙呼吸变得平稳,才低声吩咐:“看好皇子,别让任何人惊扰。”
嬷嬷抱着小婴孩儿退下,殿内只剩云昭夫妇二人。林时依走到案前,捡起那封被摔皱的奏折,指尖拂过 “北辰王” 三个字,嘴角勾起抹冷嘲:“陛下现在才头疼,是不是晚了些?当初没斩草除根,在罗文没派人追杀,如今云欢带着遗诏回来,还拉拢了狼族,这都是陛下‘心慈手软’的结果。”
“你说什么?” 云昭猛地转头,眼神里满是怒意,却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朕何时心慈手软了?林时依,你别忘了,这后位是朕封你的,冷嘲热讽你用错人了!”
“我自然没忘。” 林时依走到窗边,望着殿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冷得像冰,“可是,我当初要把云欢送到雪国去。你就心软了,但现在她对你可没那么心软。云欢逃去罗文时,我就说过要派人去杀,陛下也说不可做的太过;云欢逃走,我要查抄巫族,陛下又说‘巫族无错,不必牵连’—— 现在呢?狼族在中州拥云欢为‘北辰王’,巫族到处散布流言,陛下觉得,他们无辜吗?”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云昭:“云欢在中州封王,那是狼族的地盘,苍风若不点头,她敢吗?北境龙玖玖手握玄甲军,这些日子既不奏报军情,陛下就没怀疑过,她在等什么?还有那些流言,‘紫薇转世’‘北辰定乾坤’,不是云澈在背后推波助澜,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让流言传遍大云?”
云昭被她说得浑身发冷,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跌坐在龙椅上,双手撑着头,脑海里乱糟糟的 ,为什么一夜之间,好像所有人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先帝的老臣、他的弟弟妹妹、甚至那些曾经对他俯首帖耳的地方官,都在反对他。
“朕…… 朕难道真的这么不得人心?” 云昭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语气里满是自我怀疑。他想起小时候,父皇牵着他和云曦的手,在御花园里教他们射箭;想起那时候云欢更喜欢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 “二哥”;想起云澈在巫族为他祈福,说 “愿二哥能护大云安稳”。
如果当初没有听林时依的话,没有毒杀父皇,没有围剿云曦,他们是不是还能像从前一样,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如果当初登基的是云曦,苍风、龙玖玖、云澈是不是就不会反?是不是大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分崩离析?
“陛下!” 林时依见他失神,厉声打断,“现在不是研究人心的时候!云欢有遗诏,有狼族支持,还有云澈的暗助,她下一步就是要逼宫!陛下若再犹豫,这帝位、这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云昭猛地抬头,眼中的迷茫被恐惧取代。他看着林时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 那你说,朕该怎么办?”
林时依走到他面前,弯腰靠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的意味:“杀。先派人去巫族,杀了云澈;再传旨中州狼族,削了苍风的兵权,若他不从,就扣上‘谋逆’的罪名,派兵围剿;至于云欢……”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她想当北辰王?那就让她埋在中州,做个鬼王好了。”
烛火在两人之间跳动,将他们的影子映在宫墙上,扭曲而诡异。云昭看着林时依冰冷的眼睛,心里一下子充满了恐惧,林时依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变成了一个魔鬼。云昭打了个冷战,却还是木讷的点了点头,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从毒杀父皇的那一刻起,从云曦死在黑松岭的那一刻起,他就只能沿着这条血腥的路,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