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暮色如墨,浸染着皖南群山的轮廓。陆明渊踩着满地黄叶,每一步都踏碎几片枯败的秋心。他停在一座古刹前,仰头望着匾额——云寂庵三个金字已斑驳得如同他记忆中的繁华旧梦。山风穿过松林,带来远处断续的钟声,像是在叩问他半生的过往。
居士从何处来?一个苍老却澄澈的声音响起。
明渊转身,见一位青衣老尼立在石阶上,手中佛珠轻捻,眼神如古井无波。从来处来。他下意识地回答,声音干涩得自己都陌生。
静缘师太微微一笑,侧身让开通路:既来了,便是缘分。
禅房内,明渊将行囊放在墙角。借着摇曳的油灯,他取出那本《金刚经》。经书页角卷曲,纸色泛黄,是母亲在他离京前夜塞进行李的。他随手一翻,一片干枯的玉兰翩然落下。
花瓣上的胭脂痕,经年未褪。
第一折 残梦惊回铜驼荆棘
高烧来得突然。明渊在榻上辗转,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改变一切的午后。
金銮殿上,叔父陆文彰的声音如淬毒的利刃:臣,弹劾吏部侍郎陆明渊,贪墨盐税,结党营私...他手中的账册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明渊想要辩解,却见琬儿在珠帘后轻轻摇头,眼角那滴泪,重重砸在他心上。
场景倏忽变换。尚书府的花轿停在陆府门前,琬儿凤冠霞帔,转身时唇边噙着一抹凄绝的笑:明渊哥哥,珍重。他伸出手,却只抓住一缕飘散的红纱。
最痛的是母亲。抄家那夜,她将和田玉塞进他怀中,指尖冰凉:陆家的罪,不该由你一人承担。可是孩子,记住,无论走到哪里,别丢了本心...话音未落,锦衣卫的靴声已踏碎满院月光。
居士,该服药了。
明渊睁开眼,静缘师太端着一碗草药站在榻前。他这才发觉自己泪流满面:师太,我陆家三代簪缨,为何...
老尼不言,竹杖轻叩青石地面。咚,咚,咚,像是叩在明渊心上。
且看庭前柏树子。她说。
第二折 荷锄洞见因果循环
腊月将至,庵中存粮告急。明渊随静缘师太往后山开荒。这片荒地荆棘丛生,碎石遍布,一锄下去,震得虎口发麻。
这地贫瘠,难为庄稼。明渊拭去额角的汗。
师太却道:地贫心肥,亦可种善因。
又一锄落下,铿然有声。明渊俯身拨开泥土,竟是一块残碑。碑文依稀可辨:陆公捐粮千石赈济灾民,落款是永昌三年。他心中一震——这正是他曾祖父的年号。
翻转碑石,背面刻着一首无题诗:
朱门笙歌夜,寒户哭子时。
莫道阴鸷远,苍天曾有私?
笔迹凌厉,似是用指甲生生刻出。明渊忽然想起儿时听老仆醉后所言:那位乐善好施的曾祖,当年为扩建别院,强占民田,逼得三家佃户投井自尽。而那千石赈粮,实则是霉变的陈米。
天际闷雷滚动,乌云压顶。明渊跪在冻土上,第一次看清:陆家的繁华,原是用无数枯骨堆砌而成。
第三折 雪夜聆偈涤荡心尘
除夕夜,大雪封山。佛堂内炭火微弱,映得佛像面容朦胧。
静缘师太拨亮炭火,忽然问道:居士可知何解?
明渊怔了怔:当是女子面上的胭脂水粉。
谬矣。师太摇头,铅华非指外物,是人心里的贪嗔痴慢。譬如你祖父为夺江南织造,构陷世交沈家;你父亲为固宠,连娶三房皆作棋子;你自己为保全地位,默许琬儿嫁入尚书府...
字字诛心。明渊伏地痛哭:我十六岁中举时,也曾立志要做直臣清流!为何后来...为何会变成这样?
老尼展经在手:识得妄心,方见本性。《楞严经》有云:狂心顿歇,歇即菩提。
窗外雪落无声,佛前青灯长明。
第四折 江舟渔火照见本来
开春后,明渊下山布施草药。恰逢连日暴雨,江堤溃决。
他驾着一叶扁舟,在浊浪中救人。忽见前方浮木上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当年因失手打碎御赐花瓶,被他杖责后赶出府的老仆周福。
大少爷!快走!这旋涡吃人!老人嘶喊着,浑浊的眼中没有怨恨,只有焦急。
明渊拼死将人拖上岸,周福却已气息奄奄。老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里面竟是半块干粮:留着...大少爷身子弱...
福伯,我对不住你...
老人笑了,皱纹如菊:终究...没负了老爷托付...手一松,干粮滚落在地。
当夜,明渊独坐江畔。渔火明灭,映着滔滔江水。他忽然明白:琬儿那句,是盼他守住本心;母亲塞玉,是留作赎罪资粮;而周福临终的牵挂,胜过半生虚名。
原来真如,不在西天,在人间。
第五折 芒鞋踏破云开月明
三月三,观音诞。明渊跪在佛前,静候剃度。
庵门外忽然喧哗。故人周秉仁锦衣华服而来,见明渊布衣芒鞋,怔了半晌:陆兄若肯向朝廷认错,小弟愿全力周旋...
明渊合十还礼,指佛前青灯:此灯照破迷障,胜过高堂明镜。
周巡抚临行前深揖:多谢当年陆兄一道弹劾,贬我去穷乡方知民生疾苦。轿影远去时,明渊第一次感到真正的轻松。
剃刀落下,青丝委地。静缘师太诵经声起: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第六折 无字碑前因果分明
次年清明,明渊在後山立起三座无字碑。
第一碑祭枉死冤魂。他想起曾祖逼死的佃户、祖父构陷的忠良、父亲利用的棋子,还有因陆家而家破人亡的无数生灵。香烛点燃时,山风呜咽。
第二碑祭错付红颜。玉兰花在他掌心碎成齑粉:琬儿,若有来生,愿你我生在寻常百姓家。
第三碑祭迷失本心。他抚摸自己胸口:从今往后,只做明渊,不做陆侍郎。
细雨霏霏中,他诵着《心经》,忽见碑石缝隙里钻出一株嫩芽——原是二十年前被雷火劈焦的老槐,竟在灰烬中重生。
第七折 蓑衣斗笠方是本真
静缘师太拄杖而来,递过新缝的蓑衣:该去江边了。
明渊戴上斗笠,蓑衣下的旧日锦袍早已布满粗布。行至山门,见逃荒母子蹒跚而行,他解下干粮袋递去,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妇人磕头谢恩,孩子睁着大眼睛问:娘,这是菩萨吗?
江风送来隔岸渔歌:
昨日金陵王谢堂,今朝烟雨蓑衣郎。
谁道荣枯皆有数?且看新苇出寒塘...
明渊踏雨而行,脚步沉稳。铅华洗净处,方见本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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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箴言】
写罢此章,夜雨初歇。推窗见月,清辉满庭。忽然想起《菜根谭》中语: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世人追逐朱紫金玉,不过镜花水月;执着爱恨情仇,终是露出泡影。古往今来,多少朱门绣户,皆作断壁残垣;无数显赫权贵,终成黄土青冢。唯有涤尽铅华时,方见心头明月。
陆明渊的故事,非独一人之悲剧,实乃世人之镜鉴。当我们在名利场中迷失时,可还记得最初的本心?当我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时,可曾想过他日果报?当我们见他人落难而袖手时,可知天道循环终不爽?
愿读者掩卷深思:此生为何而来?归处又在何方?莫待铅华染尽、青丝成雪,方知平淡最真,寻常是福。古寺青灯虽寂,寒江蓑笠虽贫,却比朱门绣户更近天道,比玉食锦衣更得真味。
此即:洗净铅华归本真,方知平淡是天恩。劝君早觅来时路,莫待斜阳已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