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那块青灰色布角,指尖还能感觉到残留的震颤。它和雷裔带来的焦土残渣一起,指向同一个结论——符爻在引导我们。
他说“去找驮渊”,又说“别让他碰阵眼”。
我没有迟疑,立刻返回东海裂谷深处。狐月仍靠在岩壁边昏迷未醒,雷裔守在一旁。我扫了一眼,没停留,径直走向玄龟祖驮渊所在的位置。
它庞大的龟甲横卧在地脉交汇点上,表面刻满了断裂的星痕,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了一部分轨迹。蚑萤已经到了,正蹲在龟首前低声念诵巫咒,双手贴在龟壳边缘,试图唤醒沉睡的阵图。
“停下。”我说。
她没理我,咒语声反而加快。
我知道她不信。刚才那一战,她亲眼看见我用幻灵空间困住符爻虚影,但她也记得,在心魔发作时,是我第一个怀疑她。
我不能怪她。
我快步上前,混沌气涌入识海,启动幻灵珠。推演立刻展开,将整个阵法结构拆解成无数条能量流向。我的目光锁定在驮渊脊椎连接处的一块暗斑上——那里有一道极细的符印,颜色接近龟甲本体,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它正在跳动。
像心跳。
“蚑萤!”我喊,“驮渊体内有东西!”
她终于抬头,眼神冷了下来:“你又要阻拦?这是周天星斗阵最后的传承,错过这次,再没人能修复它。”
“我不是要阻止。”我盯着那道符印,“我是来告诉你,有人已经在阵眼里埋了陷阱。”
话音刚落,驮渊的龟甲忽然亮起一道微光。那些原本静止的星痕开始缓缓移动,但方向是反的——不是顺行,而是逆行。
蚑萤脸色变了。
我也变了。
这不对。星斗阵一旦激活,必须按照古轨运行,逆行意味着法则倒置,轻则崩毁地脉,重则撕裂空间。
“退开!”我对她吼,“这不是正常启动!”
她却猛地抬手,巫咒转为镇压术式,直接打入龟甲裂缝。她的本意是稳住阵法,可这一击正好撞上了符印的波动频率。
嗡——
整片地面剧烈一震。
龟甲上的星痕瞬间加速,逆流如瀑。一股吸力从阵眼中心传来,竟将蚑萤的巫力扯了进去。她闷哼一声,双臂皮肤裂开,渗出血丝。
我冲上去一把拽她后撤,同时将混沌气灌入幻灵珠,开始高速推演。
三息。
只要再过三息,这股逆流就会彻底失控,引爆百里地脉。
不行,来不及了。
我咬牙,强行切入能量流,用自己的神识作为导体,模拟断流假象。幻灵珠剧烈震动,识海像被刀割。但我顾不上疼,只盯着推演结果。
三种路径全部失败。
没有安全切断的方法。
除非……用非法则之力。
我闭眼,从幻灵珠最深处抽出一缕原始混沌气。这是我在穿越初期就存下的第一缕能量,不属于任何已知体系,也不受现有规则约束。
我把这股气缠上混元盘古斧,准备斩断主链。
可就在我抬手的瞬间,蚑萤突然扑过来,一掌拍向我肩头。
她不是攻击我,而是想把我推开。
但我们之间的气息碰撞,激起了空间震荡。这一震,反而让逆流速度更快。
星痕已经连成一圈红环,阵眼中央浮现出一道金色符文——形状像锁链,却又扭曲变形,像是被人刻意改写过。
是符爻的因果锁链。
但又不是原版。
它在自我复制,每分裂一次,就多吸收一分蚑萤和驮渊的力量。
我明白了。
符爻根本没想隐藏。他留下这个阵图,就是为了让我们亲手启动它。只要有人试图修复,就会触发这个陷阱。而启动者,会成为献祭的引信。
“住手!”我大喝,声音盖过轰鸣,“不是我动的手!是阵图里的符文在吸你们的力!”
蚑萤停了一下。
我趁机把幻灵珠中储存的画面投射出来——那是符爻在道观里说的话:“去找驮渊。但他修复阵法的时候,别让他碰阵眼。”
她看着那句话,脸色发白。
我没时间解释更多。斧头已经举到最高点,混沌气缠绕刃口,那一缕原始能量在微微颤抖。
我劈了下去。
斧刃斩中断链的刹那,整座龟甲爆发出刺目强光。星痕停止逆行,金色符文碎成粉末,随风消散。
但我也感觉到手下一震。
低头一看,混元盘古斧的刃面出现了一道裂纹,从尖端蔓延至中部,像蛛网般扩散。
我握紧柄部,没松手。
“这阵图……”我开口,声音有些哑,“被植入了因果律。不是封印,是命运陷阱。谁启动它,谁就会被绑定为引爆源。”
蚑萤跪在地上,喘着气,手臂上的血痕还在渗血。她抬头看我:“所以符爻让我们来找驮渊,不是为了结盟?是为了借我们的手,激活某个更大的东西?”
我没回答。
因为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驮渊的身体轻轻抽搐了一下。它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一条缝,露出浑浊的金色瞳仁。
它的嘴没动,但一道意念直接传入我和蚑萤的识海:
“星斗残图……从来就不完整。”
我心头一紧。
“另一半……在南疆毒潭底。”
蚑萤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那道意念继续传来:“你们以为这是修复阵法……其实这是唤醒信号。当两半图重合,真正的阵眼才会浮现。”
我立刻想到什么:“你是说,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包括符爻设局、我们追查、启动阵法……都是为了让另一半图出现?”
驮渊没回应。
它的瞳孔缓缓闭上,气息再次沉下去。
龟甲上的星痕黯淡了许多,只剩零星几点微光闪动。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裂了缝的斧头。
蚑萤慢慢撑起身,看向我:“你要去南疆?”
我点头。
“你知道那地方有多危险。毒潭底下不止有阵图,还有当年九黎族封印的东西。”
“我知道。”我说,“但现在不去,等别人先找到另一半图,局面就彻底失控了。”
她没再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枚骨符,递给我:“这是我族最后的通幽令。能让你在毒潭下撑一个时辰。再多的时间,我也没法保证。”
我接过骨符,放进衣领内侧。
转身前,我看了一眼仍在昏沉中的驮渊。
它的龟甲上,有一道新的裂痕,正好穿过原本的星轨图案,把一颗象征北极的星点分成了两半。
我抬起手,将一丝混沌气注入幻灵珠,开始重新推演路线。
南疆毒潭,直线距离两千三百里。
中途有三处禁空区,两座巡天殿驻地。
最快的方式是走地下河脉,但那里常年有噬魂虫群活动。
我正计算着,忽然察觉掌心一热。
低头看去,那枚骨符边缘竟浮现出几个细小的文字,像是被人用指甲刻上去的。
只有四个字:
“小心小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