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幽深，隔绝了燕京的喧嚣。
江川走出那扇朱红色的亮漆大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像一只巨兽闭上了嘴。他没有回头，但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内那头沉睡了太久的猛虎，已经被彻底惊醒。
滔天的怒火，毁天灭地的意志，正隔着一扇门板，如海啸般积蓄。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秋夜的凉意，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站在胡同口，抬头看向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几颗星辰在霓虹的映衬下，显得黯淡而遥远。
赵家四合院是旧时代的权力图腾，而他刚刚做的，就是在这座图腾上，刻下了新时代的战书。
他知道，从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这场战争就不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江川掏出手机，没有拨给任何人，只是发了一条信息。收件人是顾倾城。
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起。”
……
四合院内，死寂如坟。
那张断为两截的汉白玉石桌，静静躺在地上，仿佛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宣告着一场谈判的彻底破裂。
赵毅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为一种可怕的惨白。他盯着江川离去的方向，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燃烧着几乎要将整个院子都点燃的疯狂火焰。
“好，好一个你的规矩才是规矩……”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他活了八十年，站在这个名利场的顶端，俯瞰众生沉浮。他见过太多野心勃勃的后起之秀，也亲手折断过无数试图挑战他权威的翅膀。他们或臣服，或毁灭，从未有过第三种选择。
而今天，江川给了他第三种。
——掀翻棋盘。
“老爷。”福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从未见过赵毅如此失控。
“我没事。”赵毅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缓缓直起身，那枯瘦的身体里，爆发出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恐怖气势，“他不是要种树吗？他不是要立规矩吗？我今天就让他看看，在这片土地上，谁才是真正的园丁！”
他的目光转向福安，那眼神，冰冷、残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传我的话。”
福安立刻躬身，神情肃穆：“老爷请吩咐。”
“通知华影的王宗明，一小时内，星尘引力出品、参投、发行的所有电影，全部下架！一部不留！他要是问为什么，你就告诉他，他这个院线联盟的理事长，想不想干了！”
福安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触，没有丝毫犹豫。
“联系音着协和各大流媒体平台的老总。林可儿，以及星尘引力所有艺人的音乐作品，以‘作品格调低下，引导不良风气’为由，全面封禁！今晚十二点之前，我要在任何一个公开的音乐软件上，都搜索不到他们的名字！”
赵毅的语速越来越快，命令一条接着一条，精准而狠毒，每一条都直击星尘引力的命脉。
“给那些跟苏晚有合作的品牌方打电话。告诉他们，要么立刻跟苏晚解约，要么就准备好，他们在中国区的所有业务，从明天开始，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税务、工商、消防，让他们自己选！”
“动用我们所有能动用的媒体资源，从明天早上开始，我要看到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孟龙耍大牌，林可儿私生活混乱，苏晚伪造人设……不管真的假的，给我把脏水全都泼上去！我要让他们体会一下，什么叫百口莫辩，什么叫千夫所指！”
“还有，”赵毅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加阴狠的光，“通知下去，任何金融机构、投资公司，胆敢给星尘引力提供一分钱的贷款或投资，就是与我赵家为敌！我要断了他们的根！”
一条条指令，通过福安手中的电话，如同一道道催命符，迅速传遍了整个华夏娱乐圈的每一个角落。
京城某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内，华影院线联盟的理事长王宗明刚刚结束一场酒局，正准备休息。手机响起，看到“福公馆”三个字，他一个激灵，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福管家，您这么晚……”
“王总，老爷有令。”福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星尘引力，江川，所有相关电影，立刻下架。”
王宗明愣住了：“福管家，这……《龙城飞将》现在势头正猛，一天还有几千万的票房，贸然下架，这损失……”
“王总，”福安打断了他，“老爷只问一句话，你的理事长，还想不想干了？”
电话那头，王宗明瞬间冷汗直流。他知道，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半个“不”字，明天早上，他就会从现在的位置上滚下去，甚至整个华影院线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明白！我明白了！我马上安排！半小时！不，十分钟内就办好！”王宗明挂断电话，手还在不停地颤抖。
另一边，国内最大的音乐流媒体平台“鲸鱼音乐”的cEo，正陪着家人看电视，私人电话突然响起。
听完福安的传话，他的脸色变得比电视里的恐怖片主角还要难看。
“林可儿？全平台下架？福管家，这……她的新专辑是我们平台独家首发，数据非常好，合同上……”
“刘总，合同是人定的。”福安的语气依旧平淡，“人，也是可以说没就没的。老爷的意思，你应该懂。”
刘总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想起了几年前，一个不听话的视频网站巨头，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的。
“我懂，我懂了！马上处理！一定让老爷满意！”
相似的对话，在京城、在魔都、在深城，在每一个与星尘引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角落里同时上演。
一张由权力、资本和人脉编织而成的无形巨网，在赵毅的一声令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星尘引力当头罩下。
这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不讲道理，不计成本，不留余地。
就是要用最蛮横、最粗暴的方式，将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院子里，福安打完了最后一个电话，恭敬地回到赵毅身边：“老爷，都吩咐下去了。”
“好。”赵毅缓缓坐回石凳上，看着满地狼藉的棋子，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年轻人，不懂敬畏。我今天，就亲自教教他，什么叫‘天’。”
……
江川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车流如织，汇成一条条金色的河流，奔流不息。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是杨舟打来的，是陈凯导演打来的，是孟龙、林可儿、苏晚……
他没有接。
他知道，战争已经打响。第一波炮火，此刻正无情地倾泻在他的阵地上。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赵毅以为，他毁掉的是自己的棋子，斩断的是自己的根基。
但他不知道，江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旧的棋盘上跟他玩。
那些被封杀的电影，被下架的音乐，被抹黑的艺人……在江川眼里，那不是损失，而是一颗颗积蓄了巨大能量的炸弹。
现在，赵毅亲手点燃了它们的引信。
江川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那面巨大的空白墙壁，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在那片空白中缓缓浮现。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这座城市宣战，也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你的天，太小了。”
“装不下我，也装不下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