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化作的炽白光柱消失在天际尽头,留下的圣光力场光罩虽然依旧维持,却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光芒明灭不定,散发出的秩序威压也大不如前。
气氛并未因一位炽天使的离开而轻松,反而更加诡异。
星骸葬场方向传来的虚无回响与混乱波动,如同不断扩散的瘟疫,即便相隔无尽星域,依旧让人心神不宁。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仿佛有什么极其古老、极其邪恶的东西,正在撕开束缚,即将重见天日。
光罩内,众人抓紧这短暂的空隙,拼命调息、疗伤。慕苍玄不顾伤势加剧,将更多玄黄之气注入古星辰核,加速其与慕倾凰体内太初精粹的共鸣,试图在她苏醒前尽可能稳住其根基。灵溪则吞服下最后一枚保命灵丹,强行压榨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维持着慕倾凰心脉不衰。
血屠与流光则背对背盘坐,一个杀戮真意内敛如未出鞘的凶刃,一个时光之力如风中残烛般微弱闪烁。他们同样在争分夺秒地恢复力量,谁都知道,米迦勒的离开只是暂时,而新的风暴,可能随时会在两位接替天使抵达前爆发。
果然。
并未让众人等待太久。
光罩外,那片因时空褶皱而扭曲斑斓的虚空中,几道身影几乎同时,从隐匿状态缓缓显形。
左侧,毁灭紫黑光芒重新亮起,玛门踏前一步,猩红眼眸扫过光罩,最终定格在内部众人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米迦勒在时,他尚需忌惮,如今米迦勒被星骸葬场异变引走,只留下一个失去大半威能的光罩,以及两个重伤的元初界小子……机会,似乎又来了。
右侧,虚空如水波分开,那道暗金色的血肉使徒再次浮现。它依旧是那副令人作呕的血肉聚合形态,无数痛苦人脸在体表沉浮,散发出浓烈的污染与贪婪气息。它并未因莫迪凯的传闻而退缩——或许大八州的神皇本就知晓一些太古秘辛,或许他们根本不在乎。它的目标很明确:古星辰核,以及可能蕴含特殊血脉的慕倾凰。
更远处,冥尊的幽冥虚影也重新凝聚,虽然比之前淡薄了些许,但那股不朽后期的威压依旧沉重。他没有立刻动作,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静静观察着玛门与血肉使徒的动向,显然打着鹬蚌相争的主意。
甚至,之前退走的那几道域外潜行者的虚影,也如同鬼魅般在更外围的时空褶皱中若隐若现,显然并未放弃。
新的对峙,在米迦勒离开后不到百息的时间,便已悄然形成。
而这一次,压力几乎全落在了重伤的联盟众人与状态不佳的血屠、流光身上。
“两位元初界的小友。”玛门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米迦勒大人有要事离去,此地的‘秩序监管’,怕是名存实亡了。你们还要继续这‘观测’任务,与我等为敌吗?”
流光咳出一口血沫,强笑道:“玛门大人说笑了。观测任务乃道统所下,岂能因守护者暂时离开而终止?再者,沙利叶与亚纳尔两位天使大人,想必已在路上。”
“路上?”玛门嗤笑一声,“星骸葬场异动,牵动全局。镇守者天使一族此刻怕是焦头烂额,那两位天使能否准时抵达,还是两说。即便到了……”
他猩红的眼眸扫过黯淡的光罩:“凭这残存力场,以及两位的状态,能拦得住谁?”
这话并非虚言。沙利叶(治愈与真实)与亚纳尔(命运)虽也是六天使之一,但并非米迦勒那等专司战斗与裁决的炽天使,实力或许稍逊,且此刻光罩威能大减,能否抵挡住玛门、血肉使徒、乃至可能偷袭的冥尊,确实难说。
血肉使徒发出一阵模糊的、如同无数人同时呻吟的嘶哑声音:“交出……星核……女人……可免……痛苦吞噬……”
它那暗金色的身躯向前蠕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腥甜污染气息,开始侵蚀圣光力场的光罩。光罩表面立刻泛起灰绿色的腐败斑点,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能让它腐蚀光罩!”慕苍玄厉喝,不顾伤势,玄黄天帝刃再次出鞘,一道凝练的刀光斩向光罩外那不断靠近的血肉使徒!
刀光穿过光罩时,明显受到了削弱,威力不足平时六成。但血肉使徒似乎也忌惮光罩残存的秩序之力,并未硬接,只是分化出数条血肉触手,灵活地将刀光拍散,同时更多的触手继续侵蚀光罩!
玛门见状,眼中精光一闪,毁灭刀芒再次凝聚!他并非要立刻打破光罩,而是要施加压力,加速光罩的崩溃,同时牵制血屠与流光的行动!
血屠与流光对视一眼。
“还能战吗?”血屠传音,声音依旧平静。
“够呛。”流光苦笑,“时光之力只剩两成不到,强行催动,可能会伤及时间本源。”
“无需强攻。”血屠道,“辅助,干扰,拖延。”
“明白。”流光深吸一口气,额心时漏印记再次亮起微弱光芒。
血屠则缓缓站起,漆黑长刀横于身前。他没有看玛门,也没有看血肉使徒,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外围,那片冥尊虚影所在的阴影,以及那些若隐若现的域外潜行者。
他的杀戮真意,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并非集中针对某一人,而是笼罩了光罩外围的整片区域。这股真意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标记”意味——仿佛谁先动手,谁就会成为他刀下第一个祭品。
这是一种威慑,也是一种宣告。
元初界,还未放弃。
玛门的毁灭刀芒在掌心吞吐不定,他感受到了血屠那冰冷刺骨的杀意锁定,虽然对方状态不佳,但那种纯粹到极致的杀戮法则,依旧让他感到一丝危险。他目光闪烁,似乎在权衡立刻动手的得失。
血肉使徒的侵蚀则更加肆无忌惮,光罩上的腐败斑点不断扩大,连接成片,眼看就要被腐蚀出一个缺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翠绿色的、充满勃勃生机的光环,毫无征兆地从光罩内部扩散开来!
光环所过之处,光罩上被腐蚀的灰绿色斑点如同遇到烈阳的积雪,迅速消融、褪去!光罩的光芒也为止一振,虽然依旧不如米迦勒在时,却明显稳固了许多!
众人愕然回头。
只见灵溪不知何时已站起身,她双手虚托于胸前,掌心之中,一枚翠绿欲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生命精华的种子虚影正在缓缓旋转。她的脸色惨白得几乎透明,身体摇摇欲坠,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生命……神种?”慕苍玄失声。
这是灵溪作为生命女帝传承者的本源核心!是她生命大道的根基!此刻她竟不惜透支本源,甚至可能损及道基,强行催动了这枚“生命神种”的力量,来净化污染、稳固光罩!
“灵溪!不可!”慕苍玄急道。
灵溪嘴角溢出更多的鲜血,却微微摇头:“苍玄大哥……我撑不了多久……但至少……能为两位天使大人……多争取一点时间……”
她的声音虚弱却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
玛门脸色一沉:“垂死挣扎!”
他不再犹豫,毁灭刀芒悍然斩落!目标直指灵溪!他要打断这烦人的生命净化!
几乎同时,血肉使徒也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所有血肉触手放弃侵蚀光罩,转而如同漫天毒蟒,攒射向灵溪!
血屠动了。
他依旧没有拔刀,只是身影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灵溪身前,面对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毁灭刀芒与血肉触手。
他双手握刀,漆黑的刀身竖起,刀刃朝外。
然后,缓缓向前,推出。
动作极慢,仿佛推动着万钧山岳。
但随着刀身推进,一道薄如蝉翼、却仿佛能分割生与死的漆黑刀幕,自他身前悄然展开。
“杀戮……界壁。”
“轰——!!!”
毁灭刀芒与无数血肉触手,狠狠撞在那道薄薄的漆黑刀幕之上!
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
毁灭刀芒如同泥牛入海,没入刀幕大半后,竟诡异地停滞、消融,仿佛被无数细密的杀戮意念从内部“肢解”。
血肉触手则更加不堪,一接触刀幕,前端便迅速枯萎、灰败、化为飞灰,并且这种“死亡”沿着触手急速向后蔓延!
玛门与血肉使徒同时闷哼一声,攻势受阻,反噬之力让他们身形微晃。
血屠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黑血,那道“杀戮界壁”剧烈波动,显然维持得极为勉强。他毕竟重伤在身,强行施展这等防御神通,负担巨大。
流光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双手结印,额心时漏印记光芒骤亮!
“时光……错位!”
微弱却精准的时光之力,作用在玛门与血肉使徒身上。
玛门正要凝聚的第二道刀芒,其能量流转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延迟”,导致威力骤减三成。
血肉使徒那正在再生、试图绕过刀幕的血肉触手,其生长速度突然“跳跃”了一下,失去了精准的控制,相互缠绕、打结,反而阻碍了自身。
两人的后续攻击,被这精妙的时光干扰,生生打乱了节奏!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为灵溪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翠绿的生命光环持续扩散,不仅净化了光罩,甚至开始反向滋养光罩本身,使其光芒更加凝实!
局势,似乎再次被勉强稳住。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血屠、流光、灵溪,都已接近油尽灯枯。而玛门、血肉使徒虽然受挫,却并未遭受实质重创。更别提还有虎视眈眈的冥尊与域外潜行者。
一旦下一波攻击到来……
就在玛门眼中凶光再起,准备不计代价强行破开光罩时——
“够了。”
一道冰冷、威严,仿佛蕴含着无尽幽冥重量的声音,突然响起。
冥尊的虚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光罩正前方,距离不过百丈。
他的目光,越过了血屠、流光、灵溪,直接落在了慕苍玄身上,或者说,落在了他手中的古星辰核,以及旁边昏迷的慕倾凰身上。
“将古星辰核,以及此女,交给本座。”冥尊的声音不容置疑,“幽冥魔渊可保尔等其他人,暂时平安离开此地。”
他顿了顿,幽冥虚影中仿佛有目光扫过玛门与血肉使徒:“至于永恒国度与大八州……本座可代为周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与交易!
以部分“饵料”换取暂时的喘息!而交出的,恰恰是联盟此刻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慕苍玄握紧天帝刃,指节发白,牙齿几乎咬碎。
交出倾凰?交出星核?绝无可能!
但若不交……下一个瞬间,可能就是所有人的死期!
绝境,似乎真的到了尽头。
连血屠那始终冰冷的瞳孔,此刻也微微收缩。
他感知到,冥尊的气息,已经彻底锁定了这片区域。这位不朽后期的幽冥魔渊话事人,一旦真正出手,以他们现在的状态,绝无幸理。
除非……
血屠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手中漆黑长刀的刀柄末端。
那里,似乎镶嵌着一枚极不起眼的、暗红色的细小晶体。
他的手指,微微摩擦了一下那枚晶体。
然后,就在冥尊的幽冥死气开始实质般弥漫,玛门与血肉使徒也蠢蠢欲动,准备在冥尊动手时趁火打劫的刹那——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
不是来自战场中心。
而是来自众人头顶上方,那片被圣光力场光罩笼罩的“天空”。
光罩顶端,一点银白色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亮起。
紧接着,那点银光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来,化为一个缓缓旋转的、复杂无比的银色法阵。
法阵中央,空间如同被无形之手缓缓撕开一道口子。
一道身着月白长袍、银发如瀑、面容笼罩在朦胧星光中的身影,从中一步踏出。
她手持一根镶嵌着星辰宝石的法杖,周身流淌着宁静而浩瀚的星轨波动。
正是万界通识塔的星语者——珈蓝。
只是此刻,她的气息与之前旁观时截然不同,那星轨波动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容违逆的“裁定”意味。
她平静的目光扫过下方剑拔弩张的众人,最后落在冥尊身上,声音清澈而悠远,仿佛自星海深处传来:
“奉‘万界通识塔’最高知识守护者谕令。”
“此地所涉‘钥匙’、‘归墟关联物’、‘太初遗泽’、‘古星本源’……皆已录入《纪元交替·核心变数档案》。”
“为确保知识观测之连续性,及关键变数样本之完整性。”
“自此刻起,此地半径五千万里空域,由万界通识塔行使‘知识庇护权’。”
“所有战斗行为,即刻停止。”
“违者……”
珈蓝手中的星辰法杖轻轻一顿。
“视同对‘知识’本身之亵渎,予以……星轨放逐。”
话音落下,她法杖顶端的星辰宝石骤然爆发出璀璨星辉!
无数细密的银色星轨符文如同活了过来,从法杖中涌出,瞬间烙印在周围虚空之中!
一个远比米迦勒圣光力场更加庞大、更加复杂、散发着古老知识威压的银色星轨结界,以珈蓝为中心,轰然展开,将整片战场,连同圣光力场残余光罩,一同笼罩了进去!
结界成型的刹那,冥尊弥漫的幽冥死气如同遇到克星,剧烈收缩!
玛门的毁灭紫芒与血肉使徒的污染气息,也被强行压制回体!
就连血屠那弥漫的杀戮真意,也感到了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秩序”束缚!
万界通识塔,这个一向以绝对中立、只记录不干涉着称的超然势力……
竟然,在此刻,以如此强势的姿态,直接介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