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但笑不语,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老张站在一旁,上下仔细打量着我,嘴里不住地念叨:长高了不少,模样也越发俊朗了,身子骨也壮实了许多...就是这吃包子的神态,还和当年一个样!他拍了下大腿,要不是这个吃相,老朽还真不敢认呐!老张见我不否认,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连忙左右张望了一下,凑近了些许,压低声音道:当年那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街坊邻里都在传,说是个少年英雄,把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势力耍得团团转...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听说后,没有一个不鼓掌叫好的,真是大快人心!他擦了擦手,又给我添了一碟酱菜,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凝重地问老张:我离开之后,那些地主权贵可有为难你们?老张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当时确实闹得不小。奴隶都被抽打了一顿,但少爷您还给他们自由身,有合法身份的人了,几百奴隶,权贵们怕激起民变,没敢闹出人命来。他擦了擦手,继续道:这些恢复自由身的人后来都明白,只有抱团才能活下去。若是分散了,难免又要被捉去贩卖。大家都记着少爷的恩情,是您给了他们自由,更给了他们做人的尊严。他们现在过得如何?我关切地追问。老张摇头叹息,声音里带着心疼:他们组建了个自由盟,可是日子过得苦啊。就说说老王头一家吧,原本在城南摆了个小吃摊,却被粮商故意抬价,一碗面要多付三成的面粉钱;还有李寡妇,好不容易在城西租了个小铺面做缝补,却天天被地痞骚扰,非要收什么保护费...
他越说越是激动:最可怜的是那些年轻力壮的,明明有力气,却找不到活计。码头搬货的活都被权贵们垄断了,非要他们签卖身契才肯用工。上个月还有个后生想去矿上做工,结果被污蔑偷矿,打断了一条腿...老张压低声音:要不是他们紧紧抱成团,互相接济,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就这样,还时常有人半夜被绑走,第二天就在奴隶市场上见到了...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老张写满忧虑的脸上。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苦命人,明明已经得了自由,却还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啊。桌上的包子已经凉了,却让人再也提不起胃口。
我向老张问明情况后,当即在街上雇了两辆马车,采购了满满两车的米粮肉食。照着老张描述的路线,出城二十多里,果然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山沟。沟口矗立着一扇简陋却结实的大木门,门两侧各站着一名衣衫褴褛的青年,虽然穿着破旧,但站得笔直,眼神中透着警惕。见我驾车而来,两人立即上前拦住去路。请问公子找谁?其中一人客气却坚定地问道。我找周泰。我从老张那里得知,如今这三百多人的领头人名叫周泰,我要与他谈一笔生意。那青年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又看了看身后满载的粮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另一人立即道:公子请随我来,我这就带您去见我们头领。
他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引我步入山沟。一入沟内,便见满目嶙峋的乱石,几乎看不到什么土壤。这条山沟地势狭促,简陋的屋舍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中间只留出窄窄的通道,连马车都无法通行,我们只得下马步行。看来这确实是个种不出庄稼的石头沟,想必价格极为低廉,周泰他们才能勉强买下。尽管居住环境拥挤,但沟内却收拾得异常整洁,碎石铺就的小径上看不到半点垃圾,破旧的房屋也都修缮得井井有条。
几个追逐嬉戏的孩童听见动静,好奇地探头张望。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破旧的衣衫下露出细细的胳膊,让人看了心酸。眼下正是晚饭时分,却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烟囱冒着炊烟。夕阳西下,山沟里显得格外冷清,想必大多数人都还在外奔波劳碌,尚未归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艰难的宁静,这里的人们虽然贫困,却依然保持着尊严,在这片石头缝里顽强地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