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网收得越来越紧，怪物胸口的红光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抽一抽地闪。林浩的身体还在白雾里浮着，但那股死死压住他的黑气，已经被冲散了大半。
他动了动手指，眼皮颤了两下，睁开了。
不是茫然，也不是痛苦，就那么安静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沈皓趴在地上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改了题？”他声音哑得像风中吹过的破锣。
沈皓没抬头，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没你那么狠，我顶多算……绕了个弯。”
林浩嘴角扯了扯，没笑出来。
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胸口——那里原本嵌着法官徽章的位置，现在只剩一道焦黑的印子。可他好像还能感觉到它在，指尖轻轻划过那块皮肉，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们知道吗？”他说，“我第一次当法官宣誓的时候，手抖得连誓词都念不利索。”
没人接话。张兰芳撑着刀勉强站直，狗王喉咙里发出呜咽似的喘息，周小雅扶着墙，额头银点还在闪，但已经稳住了。
林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继续说：“那天我对自己说，这辈子宁可放走十个坏人，也不能冤一个好人。结果呢？ALphA拿我当刀使，一刀砍下去，砍了二十多个‘有问题’的平民。”
他声音没抬，可每个字都像钉子，一颗颗往地上砸。
“他们跪着求我，说证据是假的，我说‘程序合法’；家属哭着扑上来，我说‘法庭不是情绪场’。我他妈还觉得自己很公正。”
他忽然抬头，盯着那把被金网裹住的天平：“可笑吧？我判了那么多人死刑，最后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该被审判的。”
空气静了一瞬。
然后他笑了，笑得肩膀直抖，眼角却渗出血丝。
“但现在……系统崩了。”他慢慢站直，白雾在他周身缠绕，像一层薄纱，“没人再给我指令，没人给我程序。我现在……是自由的。”
他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裂开一道缝，银光从底下渗出来，顺着他的鞋底往上爬。
“我知道怎么停它。”他说，“不是切断，不是封印。是要有人进去，亲手关掉。”
“你疯了？”我脱口而出，“你现在进去，连灰都不剩！”
“我知道。”他点头，“但我得进去。不是为了赎罪，是为了——”
他顿了一下，看向沈皓：“你还记得你初中那次吗？在教室门口被人堵着打，没人敢出声。那时候我正好路过，说了句‘别在学校动手’。”
沈皓愣住，慢慢抬头。
“那句话没用，你还是被打走了。可那是我最后一次，凭着自己的心做事。”林浩声音低下去，“从那以后，我就被他们改了。可那一秒……我记得。”
沈皓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林浩转身，面向那团被金网锁住的天平核心。他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金网那种数据流的光，是内里透出来的、带着温度的白。
“我还有点东西没被他们拿走。”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虚幻的徽章，边缘焦黑，中间刻着一行小字：宁可错放，不可错判。
“这是我当年亲手录进去的。”他说，“他们清了记忆，删了权限，但没发现……这玩意儿藏在意识底层，像颗种子。”
他猛地将手按进胸口。
一声闷响，像是心脏炸开。
他的身体瞬间被白光吞没，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平核心而去。
金网剧烈震颤，像是承受不住这股能量。我下意识往前扑，却被一股力道弹开，摔在地上。
“林浩！”周小雅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只有那团光，在天平内部炸开，像一颗太阳从里面点燃。
紧接着，机械怪物残存的半身开始抽搐，关节处冒出黑烟，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它想动，可四肢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锁死了，一寸都抬不起来。
“他在拆它。”沈皓趴在地上，声音发颤，“他把自己的信念当炸弹，往程序里塞……”
话音未落，怪物胸口突然爆开一团强光。
林浩的身影在光中浮现，悬在半空，全身焦黑，可眼睛亮得吓人。他双手张开，像是抱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嘴唇动了动。
我听见了。
他说：“至少……让我亲手终结。”
下一秒，他的身体开始崩解，一块块化作光点，散入天平内部。那把原本死寂的天平，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紧接着，织网者的数据流如灵蛇般窜出，瞬间缠住了天平，像是早已准备好的守护，将这件曾经象征着审判的神器稳稳裹住。
是织网者的数据流。
它像一条蛇，盘在天平周围，缓缓收拢，将整件神器裹在其中。光晕流转间，我看见里面浮现出林浩的脸，很淡，像是随时会散。
“沈皓。”那声音不是从空中传来的，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真正的正义不在秤上……在你敢不敢改题。”
沈皓怔住。
“你不用学我，也不用替我报仇。”那声音继续说，“你只要记得——有人曾经想做个好人。”
数据流猛地一收，天平彻底安静下来，躺在地上，像一块冷却的铁。
没人说话。
狗王慢慢爬过去，用鼻子轻轻碰了碰那把天平，然后趴下，把脑袋搁在上面，像是在守着什么。
林浩最后的身影在空中晃了晃，化作最后一缕光，消散在风里。
月光不知什么时候穿过了云层，照在那把天平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沈皓终于爬到跟前，伸手去碰。
指尖刚触到金属，天平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回应，也不是激活，就是那么轻轻一抖，像是睡着的人睫毛动了动。
沈皓的手停在半空，没再往前。
“你还活着？”他低声问。
没有回答。
只有远处一座信号塔，不知为何又闪了一下，蓝光划破夜色，像谁眨了眨眼。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从远处传来。众人警惕起来，只见一辆造型奇特的飞行器缓缓飞来，落在了不远处。舱门打开，走出一个身着银色风衣的神秘人。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把天平上。“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神秘人轻声说道。沈皓站起身，警惕地问：“你是谁？”神秘人微微一笑：“我是林浩曾经的导师，我一直在关注着这里。他的牺牲没有白费，天平虽然暂时安静了，但它的力量还在。”说着，他走向天平，双手轻轻放在上面，一道柔和的光芒闪过，天平上的纹路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这是他留下的希望，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们要带着这份信念继续前行。”神秘人说完，转身回到飞行器上，眨眼间消失在了夜空中。沈皓看着远去的飞行器，又看了看地上的天平，握紧了拳头。“林浩，你放心，我们会带着你的信念，去寻找真正的正义。”众人围在天平旁，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赋予了他们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