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又把扳手往齿轮凹槽里狠狠推进了一截。就在快要到达底部时,突然——
扳手插进去一半,齿轮停了,光也亮了,可我半边身子先炸了。
不是夸张,是真炸——从手腕那道疤开始,一股热流顺着筋往上爬,像有人拿烧红的铁丝往我骨头缝里捅。我咬牙没松手,冷汗顺着下巴砸在扳手上,啪嗒一声,那破铁疙瘩居然抖得更欢了。
“默哥!你胳膊……”沈皓趴在地上喊,声音发颤。
我没理他,低头一看,自己手背上的血管全成了金红色,跟电路板似的,噼啪冒火星。扳手柄上那层老油泥裂了,底下浮出一串细线,红得像血,又像活的,在金属里一抽一抽地动。
周小雅突然扑过来,一把抓住我拿扳手的手腕。
“别动!”她声音压得低,额头那点银光忽明忽暗,“你在被塞记忆——全是乱的!”
我疼得眼冒金星,脑子里也跟炸了似的,画面乱闪:我爸蹲在冰窟窿边刻符,雪片打在他后脖颈上;我小时候在实验室乱翻,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扳手,手背烫出水泡;还有个婴儿躺在发光的罐子里,脸看不清,可那手腕上的疤——跟我一模一样。
“操……”我喉咙里挤出一声,“谁家胎教这么狠?”
“是杨建国的封印记忆。”周小雅咬着牙,手指死死扣住我手腕,“他在教你——封印不是为了关它,是为了让它活着,我们也活着。”
我咧了下嘴,疼得根本笑不出来:“那他早说啊,非得等我拿命试?”
她没回,只是把手贴上扳手柄,额头银点猛地一亮。我脑子里那堆乱码似的画面突然被筛了一遍,只剩下我爸的声音,沙哑,但稳:“封印不是消灭,是共存。钥匙不是力量,是愿意一起活下来的念头。”
我喘了口气,手一紧,把扳手又往下压了半寸。
咔。
齿轮凹槽咬住了。
整座深渊轰地一震,所有残片拼成的齿轮开始倒转,方向跟刚才完全相反。头顶那黑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抽了一巴掌,嗡鸣声变了调,从低吼变成一声尖利的惨叫。
“啊——!”
不是我叫的,是母体。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炸出来的,震得我耳膜出血。陈景明站在阴影里,胸口那颗红球“砰”地爆开一道裂纹,他踉跄一步,手扶住铁架才没跪下。
“不可能……”他抬头看我,眼神第一次有点慌,“那只是个扳手!”
“老子的扳手。”我咬牙,又往下怼了一寸,“祖传的,修过冰箱,拆过核反应堆,今天正好试试——能不能修你。”
话没说完,反噬又来了。这次是从心口炸开的,像有人拿铁钩子把我五脏六腑全搅了一遍。我腿一软,差点跪下,硬是靠扳手撑住才没倒。
张兰芳这时候冲上来了,一脚把我旁边的铁链踢飞,赤霄横在胸前,刀身那道崩口还在渗血。
“你小子撑住!”她吼,“老娘广场舞c位都让给你了,你敢在这儿断片?”
我没力气回嘴,只能点头。
她冷笑一声,突然把刀往地上一插,双手按住刀柄,闭眼。
“不服?我偏要护着这群小兔崽子!”
话音落,她额头那道金印“唰”地亮了,赤霄刀身爆出一圈金光,像伞一样撑开,把我和周小雅罩在底下。陈景明胸口那根红链子撞上来,被弹开一尺远,滋啦冒烟。
“哈!”张兰芳睁开眼,嘴角带血还笑,“老娘跳了三十年舞,节奏感比你强多了!”
狗王这时候也动了。它从周小雅身后窜出来,脖子上那串苹果核“咔咔”响,每颗核子都亮起银光,像串夜光糖葫芦。它仰头一吼,不是狗叫,是种低沉的、带回音的嗡鸣,震得整个齿轮阵都在抖。
一圈淡绿色的光晕从它身上荡出去,轻轻搭在赤霄的光盾上,像两层膜贴在一起。
“那是……”周小雅瞪大眼,“王建国的意念?还有王婶的?”
狗王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通人性,然后轻轻蹭了蹭她手。
我忽然懂了——这狗不是在放技能,是在替我们这群人,把那些没说完的“谢谢”、没来得及说的“保重”,全攒成一口气,顶上去。
扳手终于插到底了。
“咔。”
一声轻响,像老式挂钟走完最后一格。
整座齿轮深渊静了一秒。
然后,中央那块最大的齿轮内壁,缓缓浮出一串纹路——不是星轨文,也不是编号,是图纸。密密麻麻的线条,勾着一把刀、一杆枪、一面盾,还有个像扳手的东西,全连在一根主轴上,底下标着一行小字,我看不懂,但直觉告诉我——这是“原版设计图”。
归墟之门开始发光。
不是之前那种黑红血光,是彩虹色的,七种颜色混在一起,像打翻的汽水瓶在天上搅。光柱冲天而起,母体的惨叫越来越远,最后“砰”地一声,像是被关进了什么密闭空间。
陈景明跪下了。他胸口那颗红球裂得更狠,边缘渗出黑血,人抖得像风里的塑料袋。
“不……不该是这样……人类需要恐惧……需要统一……”
“你缺的是脑子。”我啐了一口血沫,想抬手擦,发现胳膊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候,彩虹光里,走出一个人。
白球鞋,运动裤,t恤上印着“七情跑法,天下无敌”,手里拎着个玉瓶,里面液体七彩流转,像是把整个霓虹灯市场塞了进去。
李强。
活的。
“嘿。”他冲我们挥手,咧嘴一笑,牙还那么白,“等我好久了吧?”
全场静了三秒。
“你他妈……”沈皓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发抖,“你不是被车撞死了吗?上个月便利店爆炸,新闻都播了!”
“撞是撞了。”李强挠头,“可谁规定撞了就得死?我跑得快,时间差点把我吞了,卡在缝里半个月,刚找着出口。”
周小雅往前走了一步,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你……记得自己是谁?”
“李强啊。”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瓶,“我还记得我把七瓶饮料倒进跑鞋的事。你们说那是仪式,我说那是我的跑法。现在——”他举起瓶子,“七情结晶,新鲜出炉,热乎的。”
狗王突然冲他叫了一声,不是吼,是短促的“汪”,像在确认什么。
李强低头看它,笑了:“你也知道?这不是假的,是我用命跑出来的真东西。”
他往前走,把玉瓶递向我。
我抬手想接,可手抖得厉害,血顺着指尖往下滴,砸在玉瓶上,那七彩液体居然动了一下,像是活的,在瓶壁上画了个笑脸。
“你小子,”李强看着我,“疼得快散架了吧?”
我咧嘴:“还行,就是下次修门,能不能换个轻点的工具?这扳手太费人。”
他笑出声,正要说话——
玉瓶突然一震。
瓶子里的液体猛地往上窜,颜色从七彩变成纯白,又从纯白变成深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光。李强脸色一变,手一紧,瓶身“咔”地裂了一道缝。
“不对……”他抬头,声音变了,“它在动……门没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