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下半夜灯都调暗了。小满后背抵着冰凉的墙,一点点滑坐到地上。她累极了,可手心里攥着的东西,却让她不敢合眼。
那是个旧怀表,锈得厉害,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可她知道不是。它出现在林默病床上的时候,整个房间的时间都停了一下。现在,它安静地躺在她汗湿的手心里,沉甸甸的。
鬼使神差地,她用指甲抠进表盖的缝隙,用力一掰。
“咔。”
声音不大,却让她心里一跳。表壳里面,没有钟表的零件,只有一张卷得紧紧的小胶片。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来,对着远处安全出口那点绿莹莹的光,眯着眼看。
胶片上画着些弯弯曲曲的线,像心电图,又复杂得多。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她勉强认出“第七研究所”和“最终”几个字。一股说不出的凉气,顺着她的后背爬了上来。她赶紧把胶片塞回去,啪地合上表盖,好像慢一点,就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跑出来。
她把怀表紧紧握住,锈硌着她的手。护士站那边传来轻声说笑,是夜班护士在聊天。那声音听起来那么平常,却让她觉得格外遥远。她的世界,从接到这个怀表开始,就已经不一样了。
律师坐在对面,西装笔挺,但脸色有点发灰。他嘴里说着上诉的事,什么证据链、什么程序,听起来都是一套官话。可苏婉的眼睛,没离开他的手。
他的右手食指,一直在文件袋的角上,画着圈。一个圈,又一个圈,没完没了。像个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不停地打转。
“关于你妹妹林小雨,”律师推过来一张纸,需要她签字,“她的精神状态鉴定,还需要更详细的说明。”
苏婉没看那张纸,她的目光钉在纸页右下角。那里,有一个用笔尖狠狠点出的黑点,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符号,像个躺倒的8字(∞)。而在那个符号旁边,纸张上有一个极浅的印子,像是什么硬物压出来的方格。
她的心猛地一沉。那个印子的形状,她认得。很多年前,她在林凡的书房里,见过一张类似的老地图,标记着一个谁也不该去的地方。
她想伸手去摸一下那个印子,确认是不是真的。可律师已经飞快地把纸抽了回去,塞进公文包。他站起身,动作快得有点不自然。“下次再说吧。”他拿起包,包角在桌子上蹭了一下,留下一点灰白色的粉末。
苏婉一动不动,听着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远去,然后是铁门沉重的关门声。她这才低下头,看着桌上那点灰白色的粉末。又抬头,看向对面空了的椅子。
她像被人塞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箱子,外面的人不停地敲打,她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绝不是好事。而刚才律师留下的那点痕迹,是箱子唯一的缝隙里透进来的一丝光,也可能是毒气。
放风的地方,天被铁丝网切成一块一块的。林小雨站在墙角,太阳晒在身上,一点暖意都没有。
一个胖胖的女犯人晃悠着从她身边走过,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两人肩膀轻轻一碰的瞬间,林小雨感觉有个又凉又硬的东西,塞进了她手里。
她没动,手指悄悄合拢,握紧了那东西。回到牢房,避开摄像头,她摊开手心。是一小块金属片,边缘磨得厉害,上面好像刻着字,得对着光才能看清:
“……波动……改变现实……”
背面刻着几行数字和符号,她盯着看了很久,眼神越来越冷。这几行东西,她好像在哪儿见过。是在林凡那些散落的旧纸片上?还是林默出事前,她偷偷查到的那些资料里?
这时,她想起了刚才那个女犯人哼的歌,歌词含混不清,但有一句飘进了耳朵:
“……倒走的钟……睡觉的城……钥匙在护士手里……”
护士。那个叫小满的志愿者。
林小雨握紧了金属片,碎片边缘硌得她手心生疼。她像一块石头一样沉默地坐在铺位上,脑子里却刮起了风暴。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和哥哥有关,和那个该死的实验有关。而所有这些破碎的信息,都隐隐指向那个守在哥哥病床前的女人。
她被困在这里,手脚都被绑住,可脑子还能动。这盘棋,还没下完。
小满推开门,回到病房。林默还那么静静地躺着,好像整个世界都和他无关。她走到窗边,看着玻璃上自己和病床的倒影。
忽然,她好像看见,玻璃里的林默,手指头动了一下。
她吓得立刻转身。
床上,林默一动不动,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是她眼花了?还是太累,出现了幻觉?
她转回头,看着窗外。城市里灯火通明,街上车来车往,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可她知道,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已经悄悄地变了。而她手里这枚锈迹斑斑的怀表,就是第一个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