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风刮在脸上,裹着细沙。季延蹲在运输车左前轮旁,伸手摸了摸轮胎。胎面已经破裂,橡胶翻卷,钢丝裸露在外,像是被什么硬物啃咬过。
“这轮胎撑不了两公里。”他说。
白幽站在车尾,目光扫过四周。大厅门口的地面上还留着昨夜沙虫爬行的痕迹,几块太阳能板倒伏在地。她没出声,手搭在箭囊上。
阿澈抱着木牌从车头走来,走到一堆废弃金属门前,抬手敲了敲。“这些铁皮能用吗?”
季延看了他一眼,抬起左手,腕表亮起,跳出一串数据。他盯着屏幕片刻,起身走向工具箱,取出切割器。
“把门拆了。”他说,“我要六块带弧度的钢板。”
火花在空旷的大厅里四溅。阿澈蹲在一旁递工具。季延一手扶稳切割器,一手压住钢板,缓缓切出轮廓。金属片落地,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天边微亮时,老修理场的老板来了。他背着工具包,走路有些跛,肩膀一高一低。他走到车边,拿起一块刚切好的钢板端详片刻,摇了摇头。
“太脆了,”他说,“这种材料扛不住沙地的压力。”
季延没停下。他又看了一眼手表上的结构图,发现轮胎中部受力最大。随即转身走向通风管,抽出一根钢梁。
“得加骨架。”他说。
两人动手,在钢板内侧焊接支撑条。焊枪喷出刺目的火光,映在他们脸上。季延的手很稳,每一处焊点都牢固结实。老修理场老板看着他的动作,眉头渐渐舒展。
“你以前修过这种车?”他问。
“看过资料。”季延答。
白幽站在一旁,不时望向门口。外面安静,毫无动静。她走过去帮阿澈捡起地上的碎铁片,顺手整理了工具箱里的电线。
“电路也得改。”季延抹了把脸上的灰,“车身重了,电机负荷大,得重新布线。”
他打开控制台盖板,拔掉几根冗余线路,剪断后接上驱动模块。仪表盘闪了一下,电压显示正常。
“只能用慢速档,”他说,“省电。”
白幽点头。“试试看吧。”
第一次试车,阿澈和两名居民帮忙。他们搬来沙袋堆在车上,模拟太阳能板的重量。季延坐进驾驶座,启动车辆。车轮缓缓转动,新制的金属胎压过地面,留下一道清晰的印痕。
第二次测试进行到一半,左前轮突然发出异响。季延立刻停车,跳下车检查——一个焊点裂开。他当场补焊,并加固了连接部位。
“再试一次。”
第三次测试顺利通过。早上五点十七分,运输车停在大厅出口。五块太阳能板用绳索牢牢绑在车顶,层层叠叠。
老修理场老板拍了拍季延的肩。“能走就行。”
季延爬上驾驶座,白幽坐在副驾,阿澈蜷在后排。车子缓缓驶出大厅,碾过沙地,朝着基地方向前进。
路面比预想中松软。车速始终提不起来,每小时不到十公里。行至中途,左后轮陷进一个小坑,车身倾斜。
“下去几个人。”季延说。
他和白幽跳下车,用力推车。阿澈留在车内紧握方向盘。车轮空转数圈,终于脱困。
“不能再这么走了。”白幽说。
“我先探路。”季延说着,将工具包递给阿澈,“你看住东西。”
他向前走了约二十米,每一步都踩实。白幽紧跟其后。阿澈抱着木牌坐在车里,眼睛紧盯前方。
忽然,木牌轻轻一震。
“等等!”阿澈喊出声。
季延回头。
“前面...地下是空的。”阿澈指向三十米外,“下面没有实土。”
季延走过去,用撬棍戳了戳地面。泥土松软,撬棍直接陷进去一半。
“绕路。”他挥手示意。
三人调整方向,沿着较硬的地面前进。太阳升至头顶时,七号基地的围墙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能源站的技术员老远就看见了这辆车——满身焊疤,轮胎由六块拼接的铁板构成,车顶堆满太阳能板,像一头从废墟中爬出的钢铁巨兽。
车子停下,一名技术员走上前来,围着车仔细查看一圈。
“你们...真是自己修回来的?”
季延没回答。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裤腿沾满油污与沙尘,右手虎口处一道新烫伤还未结痂。
他走到车轮边,拍了拍覆满沙土的金属胎。
“下次,得做个新的。”
有人递来一瓶水。他接过,喝了一半,另一半倾洒在地。干土吸水,颜色微微变深。
白幽立于车尾,手始终未离箭囊。她注视着周围渐渐围拢的人群。无人言语,但有人接过绳索,开始卸下太阳能板。
阿澈跳下车,将木牌贴在胸口。木牌不再滚烫,却仍残留一丝温热。
老修理场老板靠在墙边,望着季延蹲在地上检查轮轴。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阳光洒在运输车上,折射出斑驳光影。季延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腕表轻颤一下,提示系统进入待机状态。
他抬头望向能源站。
里面已开始接线,准备供电测试。
这时,阿澈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季延哥。”
“怎么了?”
“木牌...又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