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在雷墟上空,月光里的雷纹像活物般游动,在秦尘盘坐的吾乡未亡碑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他掌心的断源诀法诀泛着幽光,随着法诀运转,识海里的血脉锁链正发出细碎的断裂声——那是雷族世代被诅咒的印记,此刻正被他一寸寸剥离。
可每当他的神念触及那缕温润的雷母残息,耳畔的低语便如潮水漫过。她是母......她给你力量......你本该跪着......心魔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震颤,像是从灵魂最深处的裂缝里渗出来的。
秦尘额头青筋暴起,额角的汗珠砸在碑面,溅起细小的雷花。
他咬着牙引动戊土麒麟雷,厚重的雷罡在识海凝成壁垒,却仍觉意识被无形的手撕扯,眼前闪过前世背叛时的血色——挚爱红颜的剑尖,生死兄弟的冷笑,神劫降临时的轰鸣。
他突然喷出一口黑血,雷母残息在体内剧烈翻涌。
就在这时,识海里的鸿蒙本源雷突然自主震颤,血月的清光如瀑倾泻,在他身侧凝出一道虚影。
那虚影披雷纹战衣,手持紫霄神雷化作的长戟,面容模糊却威压滔天,仅是存在便让方圆十里的雷屑全部凝固成针状,扎进地面发出沙沙声响。
初代雷帝......秦尘瞳孔微缩。
他记得雷妃虚影说过,鸿蒙本源雷凝聚虚影仅有五息时限,此刻那虚影虽模糊,却让他想起雷妃说的两成功力——足够掀翻一座山的力量。
献祭新帝,重启雷源!
沙哑的尖叫撕裂空气。
秦尘转头的瞬间,看见焚心妪从雷墟废墟后窜出,她枯槁的双手捧着一颗燃烧的心脏,那心脏表面布满雷纹,跳动时溅出的火星落在地上,竟将岩石烧出蜂窝状的孔洞。
她的双眼泛着狂热的红,像是要把毕生的执念都烧进这一击中:三万年了,雷源该醒了!
话音未落,她猛然将心脏掷出。
那团火焰在空中化作锁链,带着焦糊的腥气缠向秦尘脖颈。
秦尘想躲,却发现被雷母残息搅乱的经脉根本提不起半分力气——这是他运转断源诀时最虚弱的时刻。
初代雷帝虚影动了。
它仅仅抬了抬手,指尖便凝聚出碗口粗的紫霄神雷。
神雷炸裂的瞬间,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焚心妪的表情凝固在癫狂的笑里,火焰锁链的火星悬在半空,连血月的雷纹都停滞了刹那。
下一刻,所有一切都被紫霄神雷的余波碾碎。
焚心妪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化作一团血雾,连半片衣角都没剩下。
虚影的轮廓瞬间变得更淡,五息时限已到。
秦尘感觉有热流从嘴角溢出,他伸手抹了把,掌心上是刺目的红。
可耳畔的心魔低语不仅没停,反而多了道熟悉的声线——那是前世那个喊他的兄弟,语气里带着他曾最信任的温度:九霄,你看,他们都要你死。
只有我......
住口!秦尘嘶吼着锤向地面,碎石飞溅。
他的雷纹在皮肤下翻涌,像是要把这具身体撑爆。
可就在这时,怀里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低头,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是小雅。
她的睫毛上还沾着血渍,却努力扯出个笑:主人......别听它说。
她的手抬得很慢,像是每动一分都要耗尽力气。
可当那指尖轻轻抚上秦尘耳侧时,秦尘突然感觉有金色雷丝从她肩头蔓延开来,顺着他的衣领钻进心口的雷纹。
那些雷丝带着熟悉的温度,像极了他用太乙青木雷为她疗伤时的触感。
心魔的低语瞬间弱了下去,仿佛被这缕雷丝生生撕开道缺口。
你说过......等我醒来,要叫我一声。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秦尘的喉咙瞬间发紧。
他想起在雷狱最黑暗的日子里,这个总爱躲在他身后的姑娘,曾用单薄的身子替他挡过刺客的刀;想起她第一次成功引动雷丝时,眼睛亮得像星子;想起她昏迷前最后一句主人别怕,尾音都在发颤。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喉结动了动,最终低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那是比任何誓言都重的回应——在雷母残息翻涌的识海,在心魔撕咬的灵魂深处,这抹带着体温的触感,成了最稳固的锚。
一道银光突然从秦尘袖中窜出。
是劫光鱼残灵。
它在空中急速游动,尾鳍划出的轨迹直指南洋方向。
秦尘顺着那轨迹望去,突然感觉识海里的雷种微微发烫——那是与某种存在产生了共鸣。
他瞳孔骤缩:轮回镜废墟下的猩红光芒,此刻怕已凝聚成眼状轮廓了。
雷母残念......复苏了。他喃喃自语。
雷妃说过,断源诀是唯一克制之法,可这诀要斩断情根才能大成。
若真斩断,他或许能镇压雷种,却也会失去月灵最后的笑容,失去小雅掌心的温度,失去父亲临终前那句尘儿,要活。
血月的雷纹突然剧烈翻涌,像是在回应他的念头。
秦尘低头看着小雅苍白的脸,又抬头望向血月,忽然咧嘴笑了。
他引动太乙青木雷,淡青色的雷芒在指尖流转——这是他每日唯一的续命之机,此刻却用来修复被雷母残息震伤的经脉。
雷芒没入体内的瞬间,他感觉力气正一丝丝回来。
情是锁,也是锚。他轻声说,声音混着雷芒的轻响,我不斩它......我要用它,劈开你的命。
他站起身,将小雅更紧地抱在怀里。
雷墟的风卷着碎雷从他身侧掠过,却在触及他周身三丈范围时突然静止——那里的雷息,不知何时已全部沉寂。
裂谷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某种存在被惊醒的低吼。
秦尘望着裂谷方向,眼底的雷火重新燃起。
他迈出第一步,废土在脚下裂开细小的纹路;迈出第二步,血月的雷纹开始倒转;第三步,他听见识海里的断源诀法诀突然清晰起来,不再是冰冷的烙印,而是带着温度的——像是月灵的笑,小雅的指尖,父亲的眼神。
他对怀里的人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们去终结它。
雷墟的夜空下,两道身影踏着废土裂谷前行,周身三丈雷息尽寂。
而在千里外的南洋海底,那颗猩红巨眼缓缓转动,瞳孔深处,一个披发赤足的白衣女子身影渐渐清晰——她望着雷墟的方向,嘴角勾起抹冰冷的笑,像是在迎接一场期待了三万年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