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尘望着地上银血蜿蜒的轨迹,喉间又涌上一股腥甜。
他伸手抹了把嘴角,指腹沾着的银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像极了前世神劫降临时劈碎虚空的雷殛。
引路之钥么?他低笑一声,声音里浸着冰碴子。
神魂受损的刺痛从识海深处传来,可他反而挺直了腰杆——自重生以来,哪次危机不是踩着刀尖走过来的?
银血汇聚的方向是片幽黑峡谷,越往里走,空气里便多了股腐臭的甜腻。
秦尘的脚步顿住,鼻尖微动——那是记忆腐朽的味道。
前世雷尊见多识广,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嗜食记忆的妖兽巢穴。
银血蝠。他眯起眼,目光扫过峡谷深处。
月光被崖壁切割成碎片,照出满洞白森森的头骨,堆叠成狰狞的穹顶。
成千上万只银色蝙蝠倒挂在岩顶,每只嘴里都衔着块巴掌大的碎碑,雷纹在碑面若隐若现。
秦尘的手指轻轻按在胸口。
那里沉睡着十二道本源玄雷,其中一道突然躁动起来——是吞噬祖雷。
他眼底闪过精光,这是天予之机。
他故意咬破指尖,一滴银血坠落。
吱——
第一声尖啸像根银针,刺破了洞窟的死寂。
成百上千对猩红瞳孔骤然睁开,银血蝠群如黑色潮水翻涌,獠牙上的碎碑稀里哗啦掉在头骨堆里。
秦尘站在原地,任银血顺着指缝滴落,看着最前排的蝙蝠疯狂煽动翅膀,却在离他三尺处被无形雷罡挡住。
急什么?他勾了勾嘴角,掌心雷纹骤亮,一道细若游丝的吞噬祖雷气息漫开。
蝠群瞬间炸了窝,有几只甚至撞在岩壁上,嘴里的碎碑坠地。
机会来了。
秦尘身影如电,直扑洞窟最深处。
那里有块半人高的残碑,被七只最庞大的银血蝠护着,每只翅膀展开都有丈许长,獠牙泛着淬毒的幽蓝。
给我破!他低喝一声,庚金白虎雷裹着掌心雷罡暴射而出。
锋锐雷芒撕裂空气,两只银血蝠哀鸣着坠地,剩下的五只刚要反扑,秦尘反手甩出三道戊土麒麟雷,在身前筑起雷墙。
趁此间隙,他伸手按住残碑——
指尖刚触到碑面,无数破碎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雷池、襁褓、白衣女子的低语...他猛地甩头,强行切断这股信息流,目光落在残碑刻痕上。
...九霄血脉七转,皆为容器。
第七代偏离轨迹,恐生异数。
若其觉醒前世残识,则启九雷归位,迎真正神降。
落款处的影殿·初代大祭司几个字,像烧红的铁烙在视网膜上。
秦尘捏着残碑的手青筋暴起,突然笑出声:原来我不是目标,是钥匙?
洛无衣,好大一盘棋。
洞窟外传来脚步声。
秦尘迅速将残碑收入纳戒,转身便看见沉碑老僧站在月光里,袈裟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大师,借一步说话。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可眼底翻涌的雷暴,连月光都压不住。
老僧合十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拒绝。
秦尘指尖轻触对方眉心,发动了刚觉醒的记忆回溯能力——
刹那间,三段记忆如利刃刺入识海:
第一幕,洛无衣跪在雷池边,怀里的婴儿哭得撕心裂肺,她仰着脸,泪水混着血珠砸在青石上:求您,饶过哥哥...
第二幕,黑暗中,盲妇的手指翻飞,红线穿过九个名字,最后全部系在一幅雷图中央——那是他的名字。
第三幕,幼年的自己蜷缩在柴房角落,眼前的老僧手持雷纹匕首,在他后颈刻下灼痛的痕迹:逆命雷痕,可阻天机。
秦尘倒退两步,后背撞在头骨堆上,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盯着老僧的眼睛,那里映着他扭曲的脸,原来你早知道?
老僧垂下眼:我知道你会看到...但我没得选。
影殿以我师弟的命要挟,我若不种这雷痕,他活不过三日。
那现在?秦尘咬着牙,指节捏得发白。
老僧抬头看向天际:因果已种,便由你破。说完转身离去,袈裟扫过满地碎碑,发出沙沙的响。
归途中,秦尘在礁石后找到了影织娘。
盲妇正坐在草席上,手指机械地编织着看不见的丝线,腕间铜铃随着动作轻响。
影婆婆。他放轻了声音。
丝线突然绷断。
影织娘的手指悬在半空,喉头动了动:你想听真相?
那我就告诉你——每一任雷主身边,都有个母印侍女。
她们不是仆从,是校准器她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当雷主心软时,她们就会死,或背叛,或被你亲手杀死...这样才能逼你走向无情之路。
小雅...秦尘的声音发涩。
已经是第七个了。影织娘摸向身侧的竹篮,取出个布包,这是前六个的骨片,我替你收着。
布包落地的声音,比雷声还响。
夜深时,营地篝火噼啪作响。
小雅坐在他身边,盯着跳动的火苗,忽然开口:主人,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你...请一定要杀了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秦尘心上。
他转头看她,月光落在她眼尾,那里有颗和母印位置重合的泪痣——和记忆里襁褓中的婴儿,一模一样。
不会有那一天。他握住她的手,掌心雷纹轻轻发烫,像在承诺,又像在宣誓。
而在千里外的北冰原,洛无衣站在冰雪祭坛上,手中捧着枚跳动的雷核。
那雷核里流转的雷光,和秦尘体内的十二玄雷有七分相似。
哥哥,既然你不肯成为完美的刀...她的泪水滴在雷核上,冻成细小的冰晶,那就让我唤醒那个从不曾动情的。
她将雷核按入脚下的深渊裂缝,十二道未知雷光突然从地底冲天而起,撕裂云层,在夜空划出狰狞的雷纹。
夜风穿林,篝火将熄。
秦尘凝视着身侧熟睡的脸庞,月光给小雅的睫毛镀上层银边。
他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指腹触到她后颈那枚温热的母印——
这一次,他不会让任何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