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呢喃,轻如叹息,却又重若雷霆,穿透层层虚空,精准地砸在秦尘的心头。
真身……快没了?
什么真身?谁的真身?
秦尘的脑中一片混沌,这个问题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得他识海剧痛,却又抓不住任何头绪。
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并非灵力,也非生机,而是一种更本源、更核心的存在感。
仿佛他这个人,正在被从这个世界上一点点抹去。
也就在此时,那道贯穿天地的雷柱终于达到了顶峰!
轰隆——!
恐怖的能量涟漪以誓碑为中心,呈环状向整个四极怨渊疯狂扩散!
大地被撕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坚逾金铁的黑色岩壁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层层剥落、崩塌。
归魂烛在第一波冲击中就彻底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小心!”凰九幽厉喝一声,强行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单手结印,一面晶莹的冰盾瞬间在三人面前展开。
她施展禁术的后遗症已然发作,脸色煞白如纸,嘴角更是溢出一丝殷红,但那双凤眸却依旧死死盯着雷柱,充满了警惕。
“大哥!”小雅惊呼着,不顾一切地扑到秦尘身侧,试图用自己瘦弱的身体为他挡住飞溅的碎石。
可她看到的,却是秦尘那双空洞到令人心碎的眼睛。
他茫然地仰望着那毁天灭地的雷光,仿佛一个与这一切都无关的局外人。
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似乎都已被那冲霄的雷光彻底吞噬、净化。
“哈哈哈哈!好一个‘秦尘在此,诸魂归位’!真是感人至深啊!”
狂笑声中,墨四十九的身影在剧烈的能量风暴中纹丝不动,他那破旧的药箱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他看着秦尘,眼神里没有愤怒,反而充满了扭曲的怜悯与欣赏,就像一个工匠在审视一件即将完成却注定要崩毁的杰作。
“秦尘啊秦尘,你以为你唤醒的是什么?是忠诚?是追随你至死不渝的兄弟之魂?”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雷鸣与山崩,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错了!大错特错!”
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那雷柱的核心,嘴角咧开一个疯狂的弧度:“雷渊四极,他们追随你,是因你的强大足以驾驭他们骨子里的凶性!可如今,你的记忆已经消散,那份独属于你的烙印也随之磨灭。你唤醒的,根本不是四位忠魂,而是四头被黑楼用‘秩序’与‘律令’囚禁了千年,早已被怨气侵蚀得只剩下杀戮本能的……绝世凶兽!”
此言一出,凰九幽与小雅的脸色骤然剧变!
墨四十九笑得更加畅快:“没有了你的记忆作为枷锁,没有了那份刻骨铭心的羁绊作为束缚,你猜……当它们挣脱牢笼后,第一个要撕碎的,会是谁?是你这个唤醒了它们,却又让它们感到无比陌生的‘主人’啊!”
话音未落,头顶的穹顶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一块小山般的巨石轰然砸落,目标直指秦尘所在的位置。
凰九幽银牙一咬,就要再度催动冰魄之力,却被墨四十九的身影鬼魅般挡在身前。
“你的对手,是我。”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屈指一弹,一道无形的劲气便将那巨石凌空震为齑粉。
他甚至没看凰九幽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在秦尘身上,像是在期待着一场好戏的开演。
也就在这一刻,那道毁天灭地的雷柱,终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暗淡。
无尽的雷光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吸收,朝着中心那一点急速塌陷。
天地间那狂暴的轰鸣声,渐渐平息了。
取代它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
吼!嗷!嘶!唳!
四声截然不同,或苍凉、或暴戾、或阴狠、或尖锐的嘶吼,猛地从那雷光消散的核心处轰然炸开!
那不是喜悦的呐喊,更不是重生的欢呼,而是压抑了千年,一朝释放的无尽怨毒与饥渴!
刹那间,四股磅礴到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如火山喷发般席卷了整个即将崩塌的深渊!
秦尘的身躯猛地一僵,他那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波动。
那不是记忆恢复的迹象,而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战栗。
有什么东西……正死死地盯着他。
那不是迎接君王的朝拜,更不是兄弟重逢的凝望。
而是四头从无尽黑暗中苏醒的饿兽,在锁定它们第一顿血食时,那种毫不掩饰的、贪婪至极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