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踉跄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屋里那股混杂着酒气和寒气的味道却久久不散。
陈雪茹走过去将门帘掖好,回过身,看着桌上那摊狼藉的花生米和酒渍,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你看这许大茂,像个什么样子。”
她一边收拾,一边轻声问,“柱子,你怎么看他这个人?”
“跳梁小丑,真任逸帆一个。”
何雨柱的评价简单直接,没有半点客套。他把玩着手里的空酒杯,眼神深邃。
陈雪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坐回何雨柱对面,目光里带着一丝忧虑:“那今天院里这事……你觉得最后会怎么收场?”
何雨柱沉默了。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仿佛能看到院子里每一个人的命运轨迹。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
“我只希望……娄晓娥能有勇气,跟这滩烂泥彻底分开。”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几下迟疑而轻微的敲门声。
“笃,笃笃。”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陈雪茹起身去开门。
何雨柱也站了起来,一种预感在他心头升起。
门被拉开,门外站着的,正是他们刚刚谈论的主角——娄晓娥。
她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呢子大衣的领子歪在一边,头发被寒风吹得有些散乱。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此刻里面空洞洞的,没有一丝光彩。
“雪茹……”
她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快进来!”
陈雪茹心里一酸,连忙将她拉进屋里。
何雨柱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冷。
娄晓娥一进到这温暖的屋子,紧绷的神经像是瞬间断裂,她抓住陈雪茹的手,眼泪无声地滑落:
“雪茹……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我要跟他离婚!”
陈雪茹深深地看了何雨柱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
“被你料中了。”
她扶着浑身冰冷的娄晓娥在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水,轻声劝慰道:
“晓娥,你先别激动。我知道你委屈,可离婚不是小事。”
她握着娄晓娥的手,开始帮她分析:
“你想想,现在这风波闹得这么大,你前脚跟他离,后脚那些长舌妇会怎么说?她们肯定会说,这下坐实了,就是你娄晓娥不能生,才被许大茂踹了。到时候,你再想找个好人家,可就难了。那些闲言碎语,你能受得了吗?”
“我现在就在受着!”
娄晓娥激动地打断了她,声音陡然拔高,
“我现在出门,背后就有人指指点点!我受够了!”
她像是要将积压了多年的委屈一次性倒出来:
“当初,我根本就不喜欢他许大茂!是他天天死缠烂打,花言巧语,我爸又觉得他是个放映员,工作体面……我才点了头!我以为……我以为他至少会对我好……”
说到这里,她凄然一笑,泪水流得更凶了。
“可他呢?他宁愿把烧鸡给秦淮茹那个农村来的寡妇,也不愿意给我留一块!我娄晓娥是资本家的小姐不假,可我哪点比不上她秦淮茹?”
她伸出自己的双手,摊在桌上。那双手即便是在这样的光景下,依旧保养得很好,皮肤白皙,手指纤长。
“你看我的手,你看我的皮肤!她秦淮茹一个天天下地、进厂干活的女人,能比吗?许大茂跟她搅和在一起,他不是在打我的脸,他是在羞辱我!他觉得我连一个寡妇都不如!”
这番话里,充满了阶级带来的优越感,和被践踏后歇斯底里的愤怒。
何雨柱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此刻,他才开口问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那你离了婚,打算去哪儿?”
娄晓娥的哭声一滞,她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了何雨柱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说:
“我爸妈……他们可能……可能会离开四九城。到时候,我也许会跟着他们一起走。”
“走得好。”
何雨柱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坚定,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对你来说是好事。”
他看着娄晓娥,决定给她这摇摇欲坠的决心,添上最后一根,也是最重的一根稻草。
“就在你来之前,许大茂来过。”
娄晓娥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来找我喝酒。”
何雨柱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他跟我说,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心里憋屈。他说,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是他心里……最大的一个疙瘩。”
“心结”这两个字,被何雨柱说得不重,却像两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娄晓E的心上。
她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
原来,烧鸡不是重点,秦淮茹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许大茂心里,她这个妻子最大的价值,就是生育。而她,恰恰没有完成这个价值。
所以,他所有的出格行为,都有了最理直气壮的借口。
那层包裹着她婚姻的、名为“感情”的脆弱外壳,在这一刻,被何雨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