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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残局·薪火

混沌钟所化的流光,并未远遁万里,而是悄然潜入了东海深处,一片被自身混沌气息笼罩的隐秘海沟。钟内自成天地,朦胧气流缓缓旋转,隔绝内外天机。

哪吒盘坐于虚空,脸色苍白如纸,原本凝实璀璨的混沌法身之上,裂纹遍布,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与东皇太一那跨越时空的短暂交锋,看似只争一瞬,实则动摇了他的根本。圣人之威,即便只是一缕意志亲临,其蕴含的天道压迫与法则剥离之力,也绝非寻常准圣所能承受。他周身混沌之气晦暗不明,时断时续,正以莫大意志,强行收束着近乎溃散的本源,修复着神魂与法身上的每一道裂痕。每一次灵气的运转,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唯有眼神深处,燃烧着更加炽烈的火焰——那是对力量,对掌控自身命运更深的渴望。

银靠在稍远一些的混沌气流形成的壁垒上,气息微弱。她强行催动“希望之络”连接洪荒人道,引导信念洪流,几乎燃尽了自身作为“异数”的本源。此刻,她体内空空荡荡,连维持形体都显得有些勉强。然而,与她的虚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灵台深处那一点愈发璀璨的光芒。源自烛龙牺牲、因拯救龙族而壮大的“希望之络”,并未因她的力竭而萎缩,反而如同扎根沃土的种子,正贪婪地汲取着冥冥中汇聚而来的信念之力。

那并非纯粹的法力,而是一种更抽象、更根源的力量——是东海无数水族脱困后的庆幸,是残存龙族看到始祖有望新生时燃起的微弱期盼,甚至间接牵连了部分感知到此地因果变化的人族修士心中对“秩序恢复”的一丝向往。这些细微的“希望”念头,跨越虚空,丝丝缕缕,滋养着那奇特的脉络,并反哺着她的核心。一种与她过去所理解的“数据”、“逻辑”截然不同的感知方式正在萌芽,让她对这片洪荒天地,多了几分模糊而真切的共鸣。

混沌钟自身亦在默默蜕变。古朴的钟壁上,除了原本承载的地水火风、文明兴衰、秩序锁链与因果丝线,此刻更添了无数细微缥缈的银色光痕,如同时光长河冲刷留下的印记,又似空间本身脉络的拓印。时空龙珠的彻底融合,不仅补全了它部分本源,更赋予了它干涉时空、撬动因果循环的更深层潜力。钟灵传递出的意念,少了几分开天辟地时的绝对古朴,多了一份历经劫波后的灵动与深邃,对哪吒和银的守护之意也愈发明显。

“太一不会善罢甘耻。”哪吒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他退走,非是不能,而是不愿在此时此地,与混沌钟彻底对立,或沾染更深因果。但他既已现身,‘他日’必会再来。”

银微微颔首,她尝试引动那新生的“希望之络”感知外界,片刻后,绝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凝重:“洪荒大陆煞气冲天,巫妖之争恐已至白热。天机混乱,连向娲皇宫方向的感应也被一股强大的混乱屏障阻隔……我们返回净土的路,暂时断了。”

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最直接也是目前最安全的庇护所。以两人如今状态,闯入煞气弥漫、大战正酣的洪荒大陆,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在此时,一直平稳悬浮的混沌钟,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的预警震鸣。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的杀气或攻击,而是指向他们前方,那片原本空无一物、只有深邃海水的虚空。

哪吒眼神骤然锐利,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神光内蕴的双目穿透混沌气流与层层海水,望向那片区域。只见在那片看似平常的海水之后,空间的结构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褶皱与扭曲,如同平静湖面下隐藏的暗流漩涡,若非混沌钟对时空变化极度敏感,几乎无法察觉。那扭曲并非攻击性法术,更像是一种……隐匿、隔绝,甚至带着某种引导意味的空间布置。

“前方的空间脉络被扰动了,”银也凭借与混沌钟的共鸣感知到了异常,她细细体会着那残留的痕迹,“手法……非常古老,带着一种并非此世生灵的苍茫气息,绝非妖族或巫族的手段。”

是敌?是友?是恰巧路过的上古存在,还是……早已算定他们路径,在此守株待兔?

混沌钟的光芒微微内敛,流转的混沌气流速度加快,无声地将哪吒与银护在中心。刚刚经历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大战,新的未知与潜在的危机,已如幽灵般,悄然浮现于归墟之战的余烬之中。

第二节:迷踪·归墟城

那空间的异常并非静止,如同活物般在缓缓蠕动、变化。混沌钟悬停其前,钟壁上新得的时空银纹流转不定,似乎在解析着这未知的空间结构。

哪吒缓缓站起,法身上的裂痕在混沌之气的滋养下略有愈合,但远未恢复。他目光如炬,紧盯着那片扭曲的虚空:“藏头露尾,非是善类。钟灵,可能破开?”

混沌钟轻轻一震,传递出一股审慎的意念。强行破开并非不能,但此地诡异,空间结构复杂且与周遭深海环境紧密相连,贸然动作,恐引发不可测的后果,甚至可能暴露自身位置。

就在两人一钟权衡之际,那扭曲的空间褶皱中心,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从中透出一缕微弱却纯粹无比的……灵气?不,并非洪荒天地间常见的任何一种灵气,更接近先天之气,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与死寂,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年代,与现世格格不入。

随着这缕气息的泄露,一个模糊的景象透过那荡漾的“窗口”显现出来——那并非什么仙家洞府或魔域巢穴,而是一片断壁残垣!巨大的、非金非石的建筑残骸静静矗立在幽暗的背景中,风格奇诡,线条硬朗,与洪荒任何已知种族的建筑风格都迥然不同。一些残骸上,还隐约可见早已黯淡的复杂纹路,散发着微弱的技术造物之感。

“这是……”银眸中闪过讶异,她从那景象中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文明残留”气息,与她数据库(尽管已大部分遗失)中某种关于“失落纪元”的记载碎片隐隐呼应。

未等他们细看,那空间窗口猛地稳定下来,一个身影从中一步踏出。

来者并非实体,更像是一道凝实的光影。他身披残破不堪、式样古老的甲胄,甲胄上布满伤痕与腐蚀的痕迹,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如同两颗燃烧到最后的星辰,透着无尽的疲惫、沧桑,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守。他周身散发着与那断壁残垣同源的气息——古老、冰冷,带着技术造物般的精确感,却又死气沉沉。

光影的目光扫过混沌钟,在哪吒和银身上停留片刻,最终定格在哪吒身上,或者说,定格在哪吒体内那独特的混沌本源气息上。他开口了,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干涩而毫无情感波动,却直接响彻在两人的心神之间:

“混沌的眷顾者,时空的干涉者。吾乃‘归墟城’最后守序官,残光。”

归墟城?哪吒与银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归墟之眼乃是天地漏洞,万物终结之地,何来“城”?

自称“残光”的光影似乎并无解释的打算,继续以那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观测到‘高维变量’介入本地因果,扰动‘终末记录’既定轨迹。依据《最终守则》残章,发出警示,并提供一次‘有限避难点’接入权限。”

他的话语中充斥着难以理解的词汇,但核心意思却清晰传达——他因哪吒(混沌变量)和混沌钟(时空干涉)的出现而来,并似乎将他们视作了某种需要“记录”或“应对”的异常因素。

“避难点?”哪吒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眼神微眯,“何处?为何?”

“坐标隐匿于时空乱流夹缝,‘归墟城’残余领域。可屏蔽圣人之下推演测算。接入原因:变量需存活,以观测其对‘终末纪元’最终走向之影响。”残光回答得极其直接,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公式,“警告:拒绝接入,或遭遇‘净化者’清理。‘净化者’已响应此界异常波动,正在接近。”

“净化者?”银敏锐地感觉到这个词背后蕴含的威胁,“他们是什么?”

“维护‘记录’纯净,清除不可控变量的执行单元。非此界生灵,无视因果。”残光的话语依旧简洁,却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非此界生灵,无视因果!这意味着,对方可能完全不受洪荒天道规则的约束,其行为模式与力量体系,将是完全未知的。

就在此时,混沌钟猛地发出一声急促的震鸣!钟壁上的时空银纹剧烈闪烁,指向众人头顶上方,那遥远的、隔着无尽海水的洪荒天穹方向!

透过混沌钟共享的感知,一幅模糊却令人震撼的画面映入心神——在洪荒世界那布满巫妖征战煞气的天幕之外,冰冷的宇宙深空之中,一点极其微小的、散发着非生非死、纯粹“秩序”与“清理”意味的银白色光点,正以一种超越常规时空概念的速度,朝着东海,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精准而来!其所过之处,连混乱的混沌气流都仿佛被强行“梳理”、“平静”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抹除意志!

残光抬头,模糊的面容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双星辰般的眼眸中,疲惫之色更浓:“‘净化者’先遣单元,已锁定。选择时间,余烬之人。”

是相信这来历不明、言语古怪的“残光”,进入那所谓的“归墟城”避难点?还是直面那来自天外、无视因果、充满未知威胁的“净化者”?

东海之劫看似已过,但来自归墟更深层的秘密与天外的威胁,却将这潭水搅得更浑。哪吒深吸一口气,混沌法身微光流转,他看向银,银亦看向他,两人眼中都没有丝毫犹豫。

“带路。”哪吒的声音斩钉截铁。

残光不再多言,转身一步迈回那空间窗口。窗口瞬间扩大,将混沌钟连同其内的哪吒与银一并吞没。下一刻,空间褶皱平复,海水依旧深邃,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有那来自天外的、冰冷的银白光点,依旧坚定不移地,朝着这片空无一物的海域,加速坠落。

空间转换的眩晕感只持续了一瞬。

混沌钟稳稳停驻,内部的哪吒与银立刻感受到外界环境的剧变。那股无处不在的东海之水压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寂静与失重感。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残破的穹顶之下,放眼望去,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废墟。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光源来自那些巨大建筑残骸本身散发的、早已黯淡的幽光,以及漂浮在虚空中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空间裂痕透出的微光。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冰冷死寂的古老灵气,比残光身上感受到的更加浓郁,也更加……悲伤。无数奇形怪状的金属与未知材质的碎片悬浮在四周,凝固在它们最终毁灭的那一刻,构成一幅静止的末日图景。一些庞大得如同山岳的主体结构上,还能隐约辨认出流畅而硬朗的线条,以及巨大撞击或撕裂留下的可怕伤疤。

这里的时间与空间都显得异常紊乱,远处一些区域的景物似乎在缓慢流动,又像是不断重复着某个毁灭的瞬间。

“欢迎来到‘归墟城’——‘启明纪元’最后的碎片。”残光的身影在前方凝聚,他那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回荡,更添几分苍凉。“能量有限,隐匿屏障无法长时间维持。‘净化者’具备跨维度追踪能力,他们终会找到这里。”

他抬手,指向废墟深处一个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个相对完好的、金字塔形的黑色建筑顶端,其表面有规律的幽光正在缓慢闪烁,如同垂死巨兽微弱的心跳。

“‘核心记录库’仍维持着最低限度运行,或许存有关于‘净化者’,关于‘终末记录’的更多数据。那可能是你们理解当前处境,并寻找生机的关键。”残光的身影似乎比刚才淡薄了一些,“但通往记录库的路径,已被城破时的防御系统碎片和时空乱流封锁。并且……”

他的话语顿了顿,那双星辰般的眼眸转向哪吒:“根据初步扫描,混沌眷顾者,你的存在本身,与此地残余的‘绝对秩序’法则存在底层冲突。任何较大规模的能量爆发,都可能加速隐匿屏障的崩溃,并可能触发残留的自动防御机制。”

话音未落,众人脚下的“地面”——一块巨大的、如同广场般的金属平台,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远方,一片原本缓慢飘荡的建筑群碎片带中,突然亮起了数十点猩红色的光芒,锁定了混沌钟所在的方位。

残光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防御机制已激活。清理单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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