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单子上那一长串名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东海的大黄鱼,鲜活的。
关外的熊掌,处理得干干净净。
南边新贡的荔枝,还带着露水。
还有各种我只在菜谱上见过的山珍海味。
我激动得搓手。
“锦书!快,把那口最大的瓦罐找出来,里里外外刷三遍!”
“还有,去太医院要的那些药材,按我写的方子配好,人参要用那根最粗的!”
“咱们今天,吃佛跳墙!”
我挽起袖子,斗志昂扬。
这承恩殿,总算有了点可爱之处。
就在我指挥着小太监处理鲍鱼的时候,殿外又传来了通报声。
“主子,淑容娘娘和几位才人,在外求见。”
我脸上的笑,瞬间就没了。
还来?
有完没完了?
我这刚找到点人生乐趣,怎么就又有人来给我添堵。
“不见!”我没好气地说,“告诉她们,我……我忙着呢!”
锦书面露难色。
“主子,这……淑容娘娘是皇后娘娘的远房表妹,怕是不好直接拒了。”
我烦躁地把手里的干香菇扔进水盆里。
“那就说我病了!头疼!起不来床!”
我胡乱找着借口。
“母妃。”
裴昭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您先忙您的。”他语气平静,“外面的事,交给我。”
我愣了一下。
“你去?”
“嗯。”
他点点头,转身就朝着殿外走去。
我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心里直打鼓。
他能行吗?
对方可是皇后的亲戚。
我有点不放心,擦了擦手,悄悄跟到了殿门后。
殿外,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正等在那里,脸上带着客气又疏离的笑。
为首的那个,应该就是淑容了。
“三殿下。”她看到裴昭一个人出来,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调整了表情,“我等听闻惠嫔娘娘乔迁,特来请安,不知娘娘凤体可安?”
裴昭对着她,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有劳淑容娘娘挂心。”
“只是,母妃正在潜心静思,不便见客。”
淑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身后的几个才人,也面面相觑。
潜心静思?
这是什么理由?
“不知惠嫔娘娘她……”淑容还想再问。
裴昭却直接打断了她。
“娘娘认为,”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虚与委蛇上,不如潜心静气,方能有所思,有所得。”
“各位的心意,母妃领了。请回吧。”
他说完,便对着众人,再次微微颔下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整个殿外,死一般的寂静。
我躲在门后,听得目瞪口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我明明说的是“我很忙”啊!
这个“有所思,有所得”,思的是鲍鱼要发多久,得的是佛跳墙的汤底秘方吗?
我看着那几个女人,脸色从惊讶,到困惑,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她们看裴昭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看我的眼神,虽然我没出去,但我能感觉到,那肯定是恐惧。
淑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福了福身。
“是……是我等愚钝了。既如此,我等便不打扰娘娘清修了。”
说完,她带着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脚步声,匆忙又凌乱。
人一走,我长舒一口气。
裴昭走回殿内,看到我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后,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母妃。”
“干得漂亮!”我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由衷地赞叹,“昭儿,你这嘴皮子,比我擀的面皮还利索!”
他这番话,我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效果拔群!
以后谁还敢来烦我?
裴昭看着我一脸“你真棒”的表情,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食材都处理好了,”他叹了口气,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您再不去,天黑了都吃不上。”
“对对对!佛跳墙!”
我瞬间把刚才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一头扎进了厨房。
天大的事,都没有我这锅汤重要。
傍晚时分,承恩殿里,终于飘出了我期盼已久的,浓郁的香气。
那味道,霸道又温柔,勾得人魂都快没了。
我心满意足地给自己盛了一大碗,正准备开动,锦书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脸色有点白,眼神里带着一丝慌张。
“主子。”
“怎么了?”我喝了口汤,烫得直哈气,“天塌下来了?”
“不是……”锦书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奴婢刚才去御花园,听见咸福宫的宫女在嚼舌根。”
咸福宫,是贤妃柳若薇的住处。
我心里咯噔一下,勺子都停住了。
“她们说……说贤妃娘娘听说了白日里您闭门谢客的事,冷笑了一声。”
锦书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她说……您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呢。”
我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了碗里,溅起一片油花。
下马威?
我下的明明是海参和鲍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