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先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清河同志,你是怎么察觉的?”
“之前我没留意,直到临走那天——只要提到你,他整个人都变得抗拒、压抑。”
“那种反应,不是简单的父子生疏,而是更深的创伤。”
常先生苦笑一声,声音低沉下来:“小时候,我总觉得孩子不打不成器。”
“他调皮,我就骂;他顶嘴,我就动手。
我以为这样能逼他懂事、上进。”
“可没想到,他越长大,越跟我对着来。”
“后来有一次,我打得重了些……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开口了。”
他顿了顿,眼底泛起水光:“等我发现不对劲时,他已经不像个孩子了,像个……被冻住的灵魂。”
“当初没说实话,是我怕丢脸,怕被人说是个失败的父亲。”
“现在想想,真蠢。”
“你不需要向我们道歉。”李清河语气沉稳,“你需要道歉的人,是你儿子。”
“是啊……我一直想找机会说清楚,可看他那副冷漠的样子,我又不知如何开口。”
“但现在,他愿意回家,愿意开口说一句话……也许,是时候了。”
常先生抬起头,眼中多了几分坚定,“我想,我可以试着重新做一回父亲。”
“确实,孩子的成长离不开家庭和周围环境的影响。”
“这对一个孩子而言,至关重要。”
“你得庆幸遇见了我们,否则这孩子也许早就走偏了。”
“我现在就去跟他认个错。”
常先生说着便要起身离开房间。
却被李清河一把拦住。
“你现在这样直接去找他,太冲动了,他未必愿意搭理你。”
“还是让我先过去探探口风,问清楚情况再说。”
此时,常叶正躺在院子里的草地上,像往常一样望着天空。
李清河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一个人在这儿干啥呢?”
“没什么,就是心里有点乱,出来透透气,看看天。”
“李哥,真的谢谢你,是你把我从那段灰暗的日子里拉出来的。”
“这段时间跟你们一起生活,我第一次体会到当捌陆军的那种踏实和自豪。”
“还有那种打心底生出来的勇气和底气。”
“说实话,在你们来之前,我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是你们,改变了我的人生。”
常叶语气诚恳,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那你父亲的事……现在能跟我说说了吧?”
“到底怎么回事?”
常叶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我恨的是从前的他。
那时候动不动就打我骂我,那样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
“在外人眼里,他也许是值得尊敬的人,但在我心里,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其实你爸也不容易,你也该多想想他的难处。
他的出发点是为你好,只是方法错了些。”
“他说想见你一面,当面跟你道个歉。”
“你觉得怎么样?”李清河轻声问道。
常叶低着头,许久才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让他来吧。”
“好,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怯懦的孩子了,成熟多了。”
不一会儿,李云龙带着常先生走了过来。
常叶站起身,迎上前去。
“常……常叶,以前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常先生声音颤抖,眼眶通红,几乎哽咽。
常叶看着眼前这个苍老了许多的男人,平静地说:
“我讨厌那段童年,但我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你这个父亲。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纠缠。
我只在乎现在。”
听到这话,常先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
“好!好!我以后一定改!”
话音未落,常叶主动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父亲。
父子俩相拥而立,多年的隔阂在这一刻悄然融化。
“行了,看到你们这样,我们也放心了。
就不多留了,先走了。”
李清河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和李云龙转身离开。
常叶忽然追了出来,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你们放心!等我再长大一点,我也要参军,加入捌陆军!到时候咱们还能并肩作战!”
“行!等你来!”李云龙笑着挥了挥手。
常叶目送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我一定要成为一名出色的捌陆军战士!”
说完,他转身回了屋。
李清河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常叶早已回去。
“怎么,还在回头看?舍不得啊?”李云龙打趣道。
“瞎说啥呢,那又不是我儿子,我能舍不得?”
“我只是确认下他是不是还在外面。”李清河淡淡回应。
“要不要在平安街再转转?”
“算了,早点回去吧。”
两人走到车边。
“你稍等,刚才那边有家包子铺,看着挺香的,我去买点。”
李清河快步跑了过去,不一会儿提着两袋热腾腾的包子回来。
“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坐在车里,一边啃包子一边聊天,车厢里很快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李云龙受不了,摇下车窗通风。
“坐稳了,准备回村了!”
车子发动,冷风猛地灌进来,李云龙一个哆嗦,赶紧把窗户关上。
“嘿,你不觉得奇怪吗?走路时不觉得冷,一开车反倒冻得直抖!”
“你还开窗?满车包子味你不闻,我可受不了!”
“那你关了还喊冷?哈哈哈!”
“你这人,懒得跟你争!”李云龙摆摆手,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一路上两人没再多言。
约莫半个时辰后,车子驶过长安街,未作停留。
李清河继续驱车向狼山方向而去。
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回到了村子。
两人刚下车,刘玉祥正委就迎了上来。
“常叶送走了吗?”
“送走了。
现在常叶已经能像普通孩子一样说话了,留在这里也没必要。”
“他父亲在家一直惦记着呢。”李清河向刘玉祥解释道。
“这样也好。
这孩子本性不差,我看多半是过去的生活环境影响了他。”
“如今身心都恢复了,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刘玉祥点点头。
“正委,您找我们有事?”
“没什么要紧的,等你们吃完午饭来我房间一趟就行。”
中午饭后,两人来到刘玉祥的住处。
正委正端着碗吃饭,见他们来了,便放下筷子,招呼他们坐下。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安排?”李清河开门见山地问。
“其实……”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三人对视一眼。
“谁啊?”刘玉祥扬声问道。
“要不等会儿再说吧,眼下有点事儿。”他转头对李清河道。
正要继续,门外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是常先生!”
李清河一听,立刻起身开门。
“常先生?您怎么来了?”他有些意外。
“是您?”刘玉祥也站起身确认。
“是我,我是专程来道谢的!”常先生手里提着个包装整齐的礼盒。
刚才大家注意力都在谈话上,谁也没注意到他还带了东西。
“一点心意,请一定收下。”他执意递出礼盒。
刘玉祥刚要推辞,常先生连忙说道:“您要是不收,我心里反倒过意不去。”
李清河看向正委,见对方微微点头,便接过礼品。
“常先生快请坐,别站着了。”刘玉祥热情地让座。
“好,谢谢!”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多亏了你们,常叶现在不仅开朗爱说话,连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常先生语气激动,眼眶微红。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可是双喜临门啊!”刘玉祥笑道,“好事成双,说得就是这种时候!”
“这全靠您身边的两位得力助手啊!”常先生感激地看向李清河和李云龙。
“哈哈哈,没错,他们俩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前途不可限量!”刘玉祥满脸欣慰。
李清河和李云龙听着夸奖,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却故作镇定。
四人聊了一整个下午,正委还特意交代刘叔加几个好菜招待客人。
天快黑时,也为常先生安排了房间留宿。
第二天临近中午,刘玉祥想留他吃顿饭再走,可常先生坚持要启程。
正委只好作罢,安排李清河送他到长安街。
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聊。
“李清河同志,我总觉得……你不像这个年代的人。”常先生忽然冒出一句。
这话让李清河心头一紧。
“哈哈,您说笑了,我怎么会不属于这个时代呢?”他故作轻松地回应。
“也不是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的想法跟周围人不太一样。”
“特别在处理平安街和长安街那件事上,你的思路很新颖,一般人想不到。”
“我说这话只是想表达佩服,没别的意思,你别多心。”常先生笑着补充。
李清河暗暗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您看出什么来了。”
“我只是好奇,才多问几句。”他顺势掩饰过去。
之后两人一路无言。
两个多时辰后,车子抵达长安街。
常先生下了车。
“就送到这儿吧,剩下的我自己走,你赶紧回去。”
“好,常先生路上小心。”李清河目送他远去,才转身离开。
他慢悠悠地走在街上,阳光斜照,街面安静。
忽然,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迎面撞来,李清河没防备,被撞倒在地。
等他爬起来,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低头一看,地上赫然躺着一张折好的纸条。
他捡起纸条,四顾无人,便走到巷角僻静处,缓缓将其展开。
“想让你女朋友活下来,明天就按这个地点来一趟。”
“必须你一个人到,不准带任何人!”
纸条下方还附着一张林素一被绑的照片,双手反缚,神情憔悴。
李清河看到这一幕,心头猛地一沉。
“这怎么可能?林素一怎么会落在他们手里?”
他反复回想,始终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得手的。
忽然,他记起前些日子林素一曾提过要外出一趟。
难道……就是在那期间出的事?
可更让他不解的是——
“他们怎么知道我和林素一的关系?”
“这件事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等救出她,一切才可能水落石出。”
“现在最紧要的,是先和正委商量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