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进去！我要见公主！见皇后娘娘的人！救命啊——！”
那凄厉的尖叫像一把钝刀，猛地划破了乞巧宴最后一丝祥和的假象。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了，歌舞升平的氛围瞬间冻结。
只见一个姑娘，头发散乱得像鸟窝，身上的粗布衣衫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露出底下青紫的伤痕和泥污。她赤着脚，脸上混合着泪水、汗水和血污，眼神里是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和疯狂，不管不顾地朝着灯火辉煌的乞巧楼核心区域冲来。
守卫在乞巧楼四周的皇家侍卫反应极快，立刻上前阻拦。
“站住！何人胆敢擅闯！”
为首的侍卫队长厉声喝道，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那姑娘却像是没看见那明晃晃的刀锋，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了，依旧拼命往前冲，嘴里反复嘶喊：“救命！贵人救命！我是良家子！我不是奴隶——啊！”
她冲得太猛，一个侍卫下意识地将佩刀往前一挡，想要逼停她。锋利的刀尖瞬间划破了她胡乱挥舞的手臂，一道血痕立现，鲜血汩汩涌出，滴落在光洁的石板上。
疼痛让她动作一滞，但也只是瞬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反而趁着侍卫因伤了她而微微一怔的间隙，猛地扑上前，死死抓住了另一个侍卫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皮肉里。
“救救我！他们抓了好多姐妹！求您救救我，救救我们！”
就在这时，后面呼啦啦追上来一群人。
几个膀大腰圆、家丁打扮的男人簇拥着一个身着宝蓝团纹锦袍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跑得气喘吁吁，发型微乱，脸上却带着一股纵欲过度的虚浮和被人打扰了好事的不耐烦。
一个穿着绸缎、看着像是管事的中年男人赶紧上前，对着侍卫和闻声看过来的贵人们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谄媚又心虚的笑：“对不住！对不住！惊扰各位贵人了！这是我家的逃奴，脑子有点不清醒，跑出来了，小的这就把人带回去好好管教！保证不打扰各位雅兴！”
说着，他就对身后那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家丁立刻凶神恶煞地上前，伸手就去掰那姑娘抓住侍卫的手，想要强行把人拖走。
“放开我！我不是逃奴！我是山下皇庄佃户的女儿！我叫二丫！我有户籍！你们强掳民女！唔——！”
那管事模样的男人脸色一沉，上前就用一块脏布狠狠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出声。
姑娘拼命挣扎，双脚乱蹬，死死抱着侍卫的胳膊不肯松手。被她抱住的侍卫被她这拼命的架势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几个男人一起用力，硬生生要把她从那侍卫身上撕下来。
“住手！”
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从席间冲出，正是阿娜日！
她看得心头火起，在北戎，欺负女人的男人是最被看不起的孬种！她甚至没多想，手腕一抖，缠在腰间的马鞭如同毒蛇出洞，“啪！啪！啪！”几声脆响，精准地抽在了那几个正对姑娘动手动脚的家丁脸上！
“啊！”
“我的脸！”
几个家丁猝不及防，脸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红的鞭痕，火辣辣地疼，捂着脸惨叫起来。
其中一个疼得失去了理智，脱口骂道：“哪里来的小贱人！敢打你爷爷！你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吗？！”
这一声“小贱人”喊出来，整个乞巧楼周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这里是哪里？
是皇家道观上清观！
是陛下的义妹，义成公主沈澄葭主办的乞巧宴！
在座的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贵女、官家夫人？这人张口就是“小贱人”，简直是把在场所有女眷的脸面都按在地上摩擦！
更何况，他骂的是谁？是北戎公主阿娜日！
就算北戎是战败国，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听说马上就要和镇国侯世子沈静松定亲了。打她的脸，等于同时得罪了北戎和如今圣眷正浓的沈家！这人是嫌命长吗？
阿娜日气笑了，又是一鞭子甩过去，这次直接抽在那口出狂言的家丁嘴上，打得他满嘴是血，呜呜地说不出话。“你家公子是谁？站出来给本公主瞧瞧啊！藏头露尾的，算什么男人！”
那宝蓝锦袍的男子见躲不过，这才故作镇定地摇着折扇走上前，还想摆出点风度，清了清嗓子：“我就是——”
“啪！”
他话还没说完，阿娜日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又是一鞭子，直接抽在他那张还算白净的脸上！她打人专打脸，力道掌控得极好，既让他疼得钻心，又不会造成太严重的伤害，主打一个侮辱性极强。
“啊！”蓝袍男子惨叫一声，折扇“啪嗒”掉在地上，捂住瞬间红肿起来、渗出血丝的脸颊，又惊又怒，“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啪！”阿娜日反手又是一鞭，这次抽在他下意识抬起格挡的手背上，力道更重，立刻皮开肉绽。
“本公主最讨厌你们这种动不动就问‘你知道我是谁吗’的废物！我知道了还打你，岂不是更说明你该打？！”
蓝袍男子疼得龇牙咧嘴，捂脸也不是，捂手也不是，简直要疯掉，色厉内荏地吼道：“我姐姐是宫里的刘美人！你等着被治罪吧！你完了！”
阿娜日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转向刚刚快步走过来的冯尚宫：“刘美人？还有人自称自己是美人的？这么自恋的吗？”
冯尚宫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恭敬地低声解释：“公主殿下，美人是宫中妃嫔的位分。”
“哦~~~”
阿娜日这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人都听见。
“那比黄皇后的位分还高？”
冯尚宫立刻摇头，声音清晰地回答：“公主说笑了，美人不过正四品。奴婢记得，刘美人是因着前几日被太医诊出有了身孕，这是宫中难得的喜事，皇后娘娘这才做主升了美人的位分。不过……陛下尚未赐下封号，算是从四品。”
这话如同水滴进了油锅。
乞巧宴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各家早就派了机灵的丫鬟婆子挤在人群外围打听。冯尚宫这话没有丝毫压低音量，瞬间就传遍了各个角落，消息飞快地送回了各自主子那里。
一直在不远处紧张观望的陈御史夫人立刻凑到相熟的几位夫人身边，用团扇掩着嘴，眼睛却亮得惊人，压低声音道：“听见没？宫里有人有孕了！这新人还没进宫呢，就先有了龙嗣，还升了位分！这要是生下个皇子……”
“宫中如今连个公主都没有，前头两位皇子又都……若这刘美人运道好，生下三皇子，那就是实际上的皇长子！母凭子贵，还不得封个嫔？要是再得宠，四夫人之位说不定也能想想……”
“哼！刘家算什么？当年不过是先帝赐给陛下的宫女罢了。先前白家势大，也没见这刘美人冒头，如今白党刚倒，她倒是得了宠幸，还有了身孕……啧啧，怕是个会隐忍、有心计的。”
“宫中高位本就有限，这又占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