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深处传来的微弱流水声,如同绝境中的一丝微弱曙光,瞬间点燃了苏晚栀心中残存的希望。她回头看了一眼靠在岩壁上、呼吸虽平稳却依旧脸色苍白的厉战,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要探个究竟。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湿滑冰冷的岩壁,借着从顶端石缝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月光,一步步朝着那水声传来的方向挪去。
越往深处走,裂缝愈发狭窄崎岖,脚下碎石遍布,稍有不慎便会滑倒。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气和一种奇特的、带着淡淡硫磺味的矿物质气息。那流水声越来越清晰,不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潺潺的、似乎就在不远处的声响!
苏晚栀的心脏因紧张和期盼而加速跳动。她强忍着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又艰难地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狭窄的裂缝尽头,竟然连接着一个不大却异常隐蔽的天然石窟!石窟顶部有几道裂缝,投下几束惨淡的月光,勉强照亮了内部的景象。而就在石窟中央,赫然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约莫丈许见方的清澈水潭!水潭上方,岩壁不断有水滴渗下,汇入潭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正是那流水声的来源!更令人惊喜的是,水潭周围的地面竟然生长着一些喜湿的、叶片肥厚的草药,其中几种,苏晚栀依稀认得是具有消炎止血功效的常见品种!
天无绝人之路!苏晚栀喜极而泣!有水!还有草药!厉战有救了!
她迫不及待地扑到水潭边,双手捧起一掬清水。水质清澈冰凉,带着一丝淡淡的甘甜和硫磺味,似乎是地下涌出的活水!她仔细嗅了嗅,又尝了一小口,确认无毒后,心中大定。
她立刻摘下那些认识的草药,又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里衬,浸透冰冷的潭水,快步返回厉战所在的地方。
厉战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似乎因过度疲惫和失血而陷入了半昏迷的浅眠,但苏晚栀靠近时,他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显示出他并未完全失去警惕。
“厉战,醒醒,找到水了,还有草药!”苏晚栀跪坐在他身边,轻声呼唤,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厉战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看向她,虽然虚弱,却依旧锐利。当他看到苏晚栀手中湿漉漉的布巾和那些带着泥土清香的草药时,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几不可察地……颔首。
苏晚栀顾不上其他,小心翼翼地用浸透冷水的布巾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和脸上干涸的血污。冰凉的触感让厉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接着,她开始处理他肩胛处最严重的伤口。她用冷水仔细清洗掉周围的血污和脓痂,露出狰狞的创口。每一下擦拭都极其轻柔,生怕弄疼他。
厉战始终沉默着,紧抿着薄唇,只有偶尔因剧痛而微微抽动的嘴角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泄露着他正承受的痛苦。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苏晚栀专注而焦急的脸上,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更有一种……极淡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清洗完毕,苏晚栀将那些草药放入口中嚼碎(也顾不得苦涩和泥土味了),混合着偷偷从空间引出的、微量的、极其谨慎地稀释过的泉水,仔细敷在厉战的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虚脱般地靠坐在一旁。
“谢……谢。”一声极其低沉沙哑、几乎微不可闻的道谢,忽然从厉战唇间溢出。
苏晚栀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他。他……他竟然向她道谢?这个冷面煞星,竟然会道谢?
厉战似乎也有些不适,说完便立刻移开了视线,重新闭上眼,仿佛刚才那两个字只是她的错觉。但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在惨淡的月光下,却隐约可见。
苏晚栀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奇异的酥麻和酸涩。她低下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短暂的沉默后,厉战再次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此处……不宜久留。白狼的人……迟早会搜过来。”
苏晚栀的心瞬间又沉了下去。是啊,这裂缝并非绝对安全。
“那……我们怎么办?”她无助地问。
厉战睁开眼,目光扫向裂缝更深处的黑暗,那里是水潭石窟的方向:“那边……可有出路?”
苏晚栀摇摇头:“只有一个水潭,没看到其他出口。”
厉战沉默片刻,眸中闪过一丝决断:“去看看。”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
“你别动!我去看!”苏晚栀连忙按住他,“我再去仔细找找!”她不能让重伤的他再冒险。
厉战看了她一眼,没有坚持,只是沉声道:“小心。”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苏晚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勇气。她用力点头,再次拿起一根稍大的、顶端尖锐的碎石作为防身,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向那个水潭石窟。
这一次,她检查得更加仔细。水潭清澈见底,不深,显然没有暗道。她举着“石矛”,借着微光,一寸寸地探查着石窟的岩壁。岩壁湿滑,长满了苔藓。当她摸索到水潭最里侧、一处被阴影笼罩的岩壁时,指尖忽然触碰到一片异常光滑冰凉的区域,与其他粗糙的岩壁截然不同!
她心中一动,连忙拨开覆盖在上面的厚厚苔藓——苔藓之下,竟然是一面光滑如镜、触手冰凉、仿佛经过人工打磨的……黑色石壁!石壁上,还刻着一些极其古老模糊、难以辨认的诡异纹路!
这是……人工痕迹?!这裂缝深处,竟然有人来过?!
苏晚栀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连忙用石矛刮掉更大面积的苔藓,露出更多的石壁。只见那黑色石壁严丝合缝地嵌入山体,仿佛一扇……被封死的门户?!而那些古老纹路,围绕着石壁中心一个拳头大小、深不见底的圆形凹槽,仿佛某种……机关或者封印!
难道……这里真的有一条通往外面的秘道?!只是被封印了?!
巨大的惊喜和疑惑瞬间充斥了苏晚栀的脑海!她连忙跑回厉战身边,气喘吁吁地将发现告诉了他。
“黑色石壁?古老纹路?凹槽?”厉战闻言,眸中精光一闪,强撑着站起身,“带我去看。”
苏晚栀连忙搀扶着他,两人艰难地再次来到水潭边。当厉战看到那面光滑的黑色石壁和中央那个诡异的凹槽时,眉头紧紧锁起,冰冷的目光中充满了凝重和深思。
“这纹路……不似近代之物。”他伸出未受伤的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刻痕,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古老沧桑气息,“这凹槽……似乎是……需要某种特定的‘钥匙’才能开启。”
钥匙?苏晚栀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裂缝中,去哪里找什么“钥匙”?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失望的情绪开始蔓延之际——
苏晚栀胸前的玄铁令牌,忽然……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起来!并且……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嗡鸣声!
“!”苏晚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厉战的目光瞬间锐利如电,死死盯住她的手!“怎么回事?”
苏晚栀慌忙掏出那枚贴身藏着的、沾染着两人血迹的令牌。只见令牌在惨淡的月光下,竟然隐隐泛着一层极淡的乌光!那嗡鸣声正是从它身上发出!而且,令牌似乎正隐隐指向那个石壁中央的凹槽!
厉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一把夺过令牌(动作因急切而略显粗鲁),将其对准那个凹槽比划了一下!大小、形状……竟然完全吻合!
难道……这枚代表他北镇抚司统领身份的玄铁令牌……就是开启这扇神秘石门的钥匙?!这怎么可能?!这令牌是朝廷制式,怎会与这远在关外、古老神秘的遗迹有关联?!
巨大的震惊和谜团瞬间将两人淹没!厉战死死攥着令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这巧合……未免太过诡异!这山谷,这祭坛,这裂缝,这石门……还有白狼那莫测的意图……一切的一切,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深、更惊人的秘密!
“试试……”苏晚栀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期盼,打破了死寂。
厉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这巧合背后隐藏着什么,眼下,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他不再犹豫,将令牌缓缓地、对准那个凹槽,按了下去!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械啮合声,从石壁内部传来!
紧接着,整面黑色石壁猛地震动了一下!表面那些古老的纹路骤然亮起一层微弱的、流转不定的幽光!中央的凹槽仿佛活了过来,将令牌缓缓吞入,严丝合缝!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隆隆传来!整个石窟都开始微微震动!在苏晚栀和厉战震惊的目光中,那面巨大的、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石壁,竟然……无声无息地、向着侧面……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精纯的、带着古老岁月气息的灵气,混合着冰冷的寒意,从门后汹涌而出!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无比的甬道!不知通向何方!
生路!竟然真的有一条生路!
苏晚栀喜极而泣,激动地抓住厉战的手臂:“开了!真的开了!”
厉战死死盯着那深不见底的甬道,眸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惕!这突如其来的生路,透着太多的诡异和未知!门后是什么?是通往自由?还是……另一个更危险的陷阱?
但此刻,他们已经没有选择!身后的追兵随时可能发现这里!只能前进!
厉战猛地拔出令牌(令牌竟轻易脱离),反手紧紧握住苏晚栀的手,声音低沉而决绝:“跟紧我!”
说完,他不再犹豫,率先一步,踏入了那条漆黑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未知甬道!
苏晚栀心脏狂跳,紧紧回握住他冰冷的手,紧随其后,步入了那片深沉的黑暗。
石壁在他们身后,无声地、缓缓地……重新闭合。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彻底隔绝在外。
裂缝石窟,重归死寂。
只有那潭清水,映照着惨淡的月光,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而一场更加深邃、更加凶险的未知旅程,
已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