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油腻的川菜馆角落。李伟已经在了，面前摆着两杯倒好的热水。看到陈丽君魂不守舍地进来，他朝对面抬了抬下巴。
陈丽君坐下，双手紧紧捧着发烫的水杯，指尖冰凉。
李伟没急着问，先让服务员上了两个小炒，等菜的空隙，才看着她：“从头说，别慌。”
陈丽君断断续续说完，包括刘老师怎么起哄，门卫怎么“证实”，她爹瞬间变脸的嘴脸。李伟听完，抽了张纸巾擦筷子，擦得很仔细，然后递给她一双。
“懂了。”他放下纸巾，“你爹不是来看女婿，是来验货估价的。”
陈丽君脸色惨白，抬眼看他，眼神里有依赖，也有更深的自厌——她竟又要把这种不堪扯到他面前。
李伟像是看穿她的想法，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唤回她的注意力：“现在两条路。一，我直接上。债主变男友，现成的。”
陈丽君猛地摇头，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行”。那晚的意外后，两人之间有种微妙的平衡，她不敢也不想把这层关系扯进这摊烂泥里。
“那就是二了。”李伟接得很快，似乎预料到她的反应，“找个演员，把你爹糊弄走。”
“我……选二。”她声音低下去。
“演员……”李伟沉吟，眼神里掠过一丝考量，随即拿出另一部工作手机，翻到一个号码，拨通，按了免提。
电话响了五六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是嘈杂的音乐和隐约的劝酒声。“喂——！李老弟！”赵大宝的声音洪亮带笑，舌头有点大，显然正在酒桌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想起你赵哥了？”
“赵哥，潇洒着呢？”李伟嘴角微弯，语气熟稔，“打扰您雅兴了，有个挺逗的事儿，想请您帮个忙，当然，规矩我懂。”
“啥忙不忙的，说！跟哥还见外？”赵大宝声音挪远了些，似乎走到了安静点的地方，“是不是又有好车要出？还是上次吃饭你旁边那个特漂亮的……嘿嘿，要介绍给哥哥认识认识？”
李伟几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对面低着头的陈丽君，对着手机笑骂：“赵哥，您可别瞎惦记。说正事，我一朋友，女的，惹了点家里麻烦。她爹不知道听了哪门子风，非说她傍上个开大奔的大款，逼着见面。这不，抓瞎了，想请您出个声，演一回‘神秘富豪’。”
“演大款？”赵大宝在电话那头乐了，声音透着十足的兴味，“哎哟喂，这业务新鲜！我擅长啊！本色出演！怎么着，需要我飞过去现场指导一下未来老丈人？”
“不用您大驾。”李伟说，“您不是在山西忙着‘指点江山’么？就远程。可能需要您跟那位老爷子通个电话，用您那‘晋商大佬’的气场震震他。剩下场面上的事儿，我来安排。”
“电话？没问题啊！啥时候需要，哥随时上线！保证让他隔着电话线都能闻到咱身上……啊不，是咱生意上的‘煤’味儿！”赵大宝说得兴起，“不过老弟，你这朋友……得多大麻烦啊？老爷子很难搞？要不要哥找几个本地兄弟……”
“不用，演戏就行，别动真格。”李伟打断他，“报酬按市面……”
“提钱俗了！”赵大宝豪气干云，但下一句就露了馅，“那啥……下次你有啥好项目，带带哥哥就行！或者……那漂亮姑娘的照片，先发我看看？哥也好投入角色不是？”
李伟这次直接对着手机叹了口气：“赵哥，是帮忙，不是选妃。成不成？给个准话。”
“成！必须成！”赵大宝哈哈笑，“就这么定了！你安排时间，我随时候场！记住啊，哥可是为了兄弟情谊！”
挂了电话，李伟看向陈丽君：“听见了？演员就位，一位热爱加戏的‘晋商大佬’。”
陈丽君听得有些愣，赵大宝的跳脱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但担忧更甚：“他……行吗？听起来……”
“越这样，越像。”李伟收起手机，又用自己常用的手机拨了个号，“喂，阿飞，周末晚上，有个撑场面的活儿，需要几个像样的‘跟班’，接不接？……行，晚点细说。”
一切安排快得让人眼花。他看向陈丽君：“司机、排场，我来凑。饭店找个体面实惠的。你现在回去，稳住你爹。告诉他，‘男朋友’在外地谈大项目，非常重视这次见面，特意派了最得力的助理——也就是我——全权安排。把期待值给他拉满，但别松口让他见真人。明白？”
陈丽君看着他条理清晰的样子，心里乱糟糟的，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可如果他就是非要见……”
“所以需要赵哥那通电话。”李伟目光沉稳，“电话里，赵哥会因为‘关键的矿上谈判’遗憾缺席，但会表达足够的‘诚意’和对你‘高度重视’。对你爹这种人，听得他心痒痒又够不着，比见到真人更能让他脑补，也更安全。他要的是攀上高枝的幻觉和未来可能的好处，不是真关心女婿鼻梁高不高。”
他站起身，拿出钱包付账：“先回去，照我说的做。细节我再敲定。在你爹面前，姿态摆出来，你现在是‘被霸道总裁认真对待’的矜持闺女，明白？”
李伟走出小饭馆，夜风一吹，脑子格外清醒。他靠在自己的车边，没立刻上去，而是掏出那部工作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阿飞（改装车\/杂活）”，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七八声，就在李伟以为没人接准备挂断时，那边猛地接通了，传来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和引擎般的呼啸声，背景音里有人扯着嗓子喊“飞哥牛x！”
“喂？！谁啊？正忙着呢！”阿飞的声音扯得很高，带着运动后的亢奋和被打扰的不耐烦。
“我，李伟。”李伟把手机拿远了些。
“……李伟？”音乐声瞬间小了下去，像是阿飞捂住了话筒或是走到了僻静处，再开口时，语气里的不耐烦换成了跃跃欲试的熟络，“哎哟！稀客啊！怎么，想通了？约个时间，咱哥们儿好好飙一把？西郊新修那段路，晚上净是找刺激的，保证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