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陡得跟梯子似的，我扶着湿滑的岩壁往下挪，每走一步都能听见碎石子往下掉的动静，砸在下面不知什么地方，“叮咚”响半天。陈雪跟在我身后，桃木匕首攥得死紧，呼吸声都透着紧张。
越往下走，那股阴冷劲儿越重，跟冰碴子往骨头缝里钻似的。还有那些“吱吱”声，一开始零零星星的，这会儿跟开了闸似的，满耳朵都是，尖得让人牙酸。
“还有多少级？”陈雪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是吓的，是冻的。这地方比洞外面冷了起码十度，岩壁上都挂着白霜。
我回头瞅了眼，火把光晃得厉害，只能看见脚下十几级台阶：“谁知道，估摸着快到了——”话还没说完，脚下突然一空，差点栽下去。
“小心！”陈雪一把拽住我。
我稳住身子往下看，台阶到这儿断了，底下黑黢黢的，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用火把往下一照，好家伙，居然是条暗河，宽得看不见对岸，河水黑得跟墨汁似的，上面飘着一层灰扑扑的东西，看着恶心。
“这就是黄三太爷说的暗河？”陈雪皱着眉，“水面上漂的是啥？”
我蹲下来用树枝扒拉了一下，那东西轻飘飘的，仔细一看差点吐出来——全是老鼠毛，灰扑扑的，缠成一团一团的，看着就起鸡皮疙瘩。
“是灰仙的地盘没跑了。”陈雪往岩壁上照了照，火把光扫过的地方，密密麻麻全是洞，小的跟拳头似的，大的能钻进个人。每个洞口里都亮着点幽绿的光，一动不动的，像是挂了串绿珠子。
等我看清那“绿珠子”是啥，后脖子的汗毛“唰”地全竖起来了——是老鼠的眼睛！数不清的灰鼠蹲在洞里，体型比普通老鼠大一圈，身子跟小猫似的，牙齿白森森的，在暗处闪着光，一看就锋利得能啃动石头。
“它们……它们在看咱们。”陈雪往我身边靠了靠，声音压得极低。
那些灰鼠确实没动，就那么蹲在洞里盯着，眼珠子都不转一下，跟标本似的。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发毛——你知道它们没睡着，就等着什么时候扑上来。
正僵持着，脑子里突然钻进来个声音，是黄三太爷那破锣嗓子，带着哭腔：“傻小子！别盯着它们看！这些是黑老太太养的‘听差’，眼睛能记东西，牙齿上带煞气，被咬一口，三魂七魄都得被拖进暗河底的噬魂窟，永世不得超生！”
我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没好气：“你不是散了吗？咋还阴魂不散的？”
“我……我一缕残魂附在你衣服上了！”黄三太爷的声音透着委屈，“我跟黑老太太有仇，她要是得势，我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我帮你们，真的！”
我懒得跟它废话，把胸前的镇魂玉往外亮了亮。玉光刚一照过去，岩壁上的那些灰鼠突然跟被烫着似的，“吱吱”叫着往后缩，洞里的绿光瞬间退了半截，有几只胆小的直接钻回洞深处，撞得石头渣子掉下来。
“看来这玉比你靠谱。”我冲陈雪笑了笑，心里踏实了点。镇魂玉能镇住它们，至少暂时安全。
我们沿着岩壁往前走，想找个能下到河边的地方。走了没几步，陈雪突然指着前面：“那儿有船！”
火把光扫过去，果然看见岸边停着艘木船，看着破破烂烂的，船帮都朽得发黑了，上面还爬满了青苔。我走过去推了推，船身晃了晃，居然没散架，还算结实。
“看来以前有人来过这儿。”陈雪蹲下来摸了摸船板，“这木头朽成这样，最少放了十几年了。”
我心里一动——十几年前，正好是爷爷失踪前后。难道是他留下的？
“别管那么多了，先上船再说。”我把陈雪扶上船，自己撑着岩壁跳上去。船猛地一晃，差点翻了，水里“哗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我赶紧用火把往水里照，就看见几道灰影子“嗖”地从船底游过去了，快得跟箭似的，看不清是啥，但肯定不是善茬。
“抓紧了。”我找了根粗树枝当桨，慢慢往暗河中间划。船走得特别慢，桨一插进水里就感觉黏糊糊的，像是有东西在往下拽。
“你觉不觉得，底下有东西跟着？”陈雪紧紧盯着水面，“刚才那影子，看着像……大老鼠。”
我心里也犯嘀咕，这暗河看着深不见底，谁知道底下藏着多少灰仙的崽子。黄三太爷说的噬魂窟，指不定就在那儿等着呢。
正想着，脑子里又响起黄三太爷的声音：“千万别往水里掉！底下有‘鼠群’，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老灰仙，专等落水的活物下锅！看见水面上那些泡泡没？那是它们在换气！”
我低头一看，果然看见船尾的水面上冒起一串小泡泡，密密麻麻的，还没等散开，就被船划开的涟漪冲没了。
“闭嘴！”我低骂一声，这老东西不说还好，一说更瘆人了。
陈雪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指着左边的岩壁：“你看那些洞！”
火把光转过去，刚才还缩在洞里的灰鼠，不知啥时候又探出头来了，这次离得更近，绿幽幽的眼睛都快贴到岩壁边上了，嘴里“吱吱”叫着，像是在传递信号。更吓人的是，有些洞里头，居然堆着骨头，白森森的，看着像人的肋骨。
“它们想干啥？”陈雪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不知道，但肯定没好事。”我加快划桨的速度，想赶紧离开这片区域。可越着急，船越不听使唤，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我低头往水里看，借着微弱的火光，看见船底缠着好多灰黑色的毛，跟水草似的，越缠越紧。仔细一看，哪是什么毛，是老鼠尾巴！好几条粗得跟绳子似的尾巴，正死死缠着船底，往水里拽！
“不好！它们想把船拖下去！”我抄起树枝就往水里戳，想把尾巴挑开。可刚挑开一条，又有两条缠上来，水里“吱吱”的叫声越来越凶，水面都开始翻黑浪了。
“用镇魂玉！”陈雪突然喊道。
我赶紧把玉举到船边，玉光往水里一照，就听见“滋啦”一声，跟热油泼了冷水似的，水里冒起一串黑泡，缠着船底的尾巴瞬间松开了，往水底缩去。
“有效！”我心里一喜，举着镇魂玉在船边转了一圈。玉光所及之处，水面上的黑浪慢慢平息了，那些灰影子也没再出现。
陈雪瘫坐在船上，大口喘着气：“吓死我了……刚才那尾巴，得有胳膊那么粗吧？”
“估计是灰仙里头的老东西。”我也松了口气，胳膊都酸了，“黑老太太把这儿当老巢，养的崽子肯定不一般。”
正说着，前面突然传来“滴答”声，不是水声，像是水滴在石头上的动静。我往前划了几十米，火把光突然照到了一片石滩，暗河到这儿变窄了，水流也缓了下来。石滩上光秃秃的，就中间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字。
“去看看。”我把船划到石滩边，跳下去拽着船绳往岸上拖。刚走两步，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差点把火把扔了——是只死老鼠，体型跟半大的狗似的，肚子被剖开了，内脏流了一地，看着死了没多久。
“这是……被啥东西咬死的？”陈雪捂着嘴，不敢细看。
那死老鼠的脖子上有两个洞，边缘整整齐齐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过血。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黄三太爷说的噬魂窟，难道这暗河里还有别的东西？
“先看石碑。”我强压下心里的恶心，拉着陈雪往石碑走。碑上的字是用朱砂写的，早就褪成了淡红色，看着有点眼熟——跟爷爷日记里的笔迹很像。
“‘噬魂窟前，莫回头’……”陈雪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后面还有一行小字……‘灰仙守窟，血祭方能过’。”
“血祭？”我皱起眉，“啥意思？要拿血当祭品？”
话音刚落，石滩周围的岩壁突然“哗啦啦”响起来，无数只灰鼠从洞里钻了出来，这次不止是小的，还有好多跟刚才那死老鼠一样大的，红着眼睛往我们这边围，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不像刚才那么怕镇魂玉了。
“它们不怕玉光了？”陈雪往后退了一步，举起桃木匕首。
我赶紧把镇魂玉举高，玉光确实弱了点，那些大灰鼠只是放慢了脚步，没像刚才那样往后缩。
“是因为离噬魂窟近了！”黄三太爷的声音又冒出来了，带着惊恐，“黑老太太在窟里设了法阵，能压镇魂玉的灵气！它们要拿你们当祭品，打开窟门！”
“滚开！”我催动镇魂玉，玉光猛地亮了一下，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大灰鼠被照得惨叫一声，身上冒烟，往后退了退。可后面的鼠群还在往前涌，跟潮水似的，眼看就要把我们围起来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雪急道，“玉光快撑不住了！”
我往暗河下游看了看，水流到石滩这儿拐了个弯，那边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估计就是噬魂窟的方向。石碑上说“血祭方能过”，难道真得用血？
我咬咬牙，掏出匕首在手心划了一下，血珠立刻冒了出来。我把手往石碑上按，刚碰到石头，就听见“滋啦”一声，鲜血被石碑吸了进去，碑上的朱砂字突然亮了起来，发出红光。
周围的灰鼠突然停住了，“吱吱”叫着往后退，像是很害怕这红光。
“有用！”我心里一喜，刚想让陈雪也试试，石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从中间裂开一道缝，缝里冒出黑烟，裹着股腥臭味，比刚才的死老鼠还难闻。
“不好！是噬魂窟开了！”黄三太爷尖叫起来，“快跑！窟里的东西出来了！”
黑烟里突然伸出无数只爪子，灰扑扑的，跟刚才那些大灰鼠的爪子一样，但更粗，指甲更长，带着黑血，往我们这边抓过来！
“上船！”我拽着陈雪就往船边跑，那些爪子在身后“哗啦”一声扒住了石滩，听着就跟指甲刮玻璃似的，刺耳得要命。
我们跳上船，我抄起桨使劲往水里划，船“嗖”地一下冲了出去。刚划出去没几米，就听见身后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像是有东西跳进了水里，紧跟着船尾就传来“咚咚”的撞击声，好像有什么大家伙在追。
我回头用火把一照，魂都快吓飞了——一只跟小牛犊似的大灰鼠，正追着船游，浑身湿淋淋的，眼睛红得像灯笼，嘴里叼着半条老鼠腿，一看就是刚才那死老鼠的！
“这是……灰仙王？”陈雪吓得声音都变了，“传说黑老太太最宠的崽子，活了上百年！”
那大灰鼠“吱吱”叫着，猛地一跃，居然跳起来抓住了船尾，船身瞬间往下沉了一截，差点翻了！
“用玉！”陈雪大喊。
我赶紧把镇魂玉往后扔，玉光在船尾炸开，那大灰鼠惨叫一声，掉进水里，身上冒起黑烟，看样子是被伤着了。但它没跑，就在水里跟着船，眼睛死死盯着我们，跟盯上猎物的狼似的。
“这玩意儿咋甩不掉啊！”我一边使劲划桨，一边骂。暗河到这儿越来越窄，两边的岩壁都快贴到船边了，根本没地方躲。
前面突然出现一道瀑布，水流“轰隆隆”地往下掉，看不清底下是啥。我心里一沉，这是死路？
“往左边划！”陈雪突然指着左边岩壁，“那儿有个洞！”
火把光扫过去，果然看见瀑布旁边有个洞口，不大不小，刚好能容下这船。我赶紧调转方向，往洞口划。身后的大灰鼠还在追，离船尾越来越近，都能听见它爪子划水的声音了。
“快！”陈雪也拿起一根树枝帮忙划。船擦着岩壁冲进了洞口，刚进去没两米，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估计是那大灰鼠撞到了洞口的岩壁。
我松了口气，刚想回头看看，就听见陈雪“啊”地叫了一声。
我往前一看，火把光里，洞口深处站着个黑影，佝偻着身子，手里拄着根拐杖，正幽幽地盯着我们——是黑老太太！
“你们倒是比我想的能活。”黑老太太的声音跟破锣似的，拐杖往地上一戳，洞口突然“咔嚓”一声关上了，“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船身突然一晃，我低头一看，船底不知啥时候破了个洞，黑水正“咕嘟咕嘟”往里冒。暗河的水，居然跟着我们进了这洞！
更吓人的是，水里“吱吱”声越来越近，无数只灰鼠从水里钻出来，往船上爬，绿幽幽的眼睛在暗处闪着光，把我们团团围住了。
看来这暗河的灰仙，才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麻烦，在这儿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