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吼阵破,煞气稍减,但十绝阵其余诸阵依旧如同狰狞巨兽,盘踞在西岐城外,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云逸与小墟本已决定不再深入,悄然撤离。然而,就在他们遁光掠过一片被苍白寒雾笼罩的阵域边缘时,异变突生。
那是一片与烈焰阵的炽热暴烈截然相反的领域——寒冰阵。阵域之内,天地间一片死寂的银白。鹅毛般的大雪永无止境地飘落,却诡异得没有一丝声响。地面、山石、乃至空气,都被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玄冰所覆盖。极致的低温使得空间都仿佛被冻结,光线扭曲,神识探入如陷泥沼,更有无形的“冻绝”道韵弥漫,足以冰封法力,凝固神魂。
云逸与小墟的遁光本已极为隐秘,且绕开了阵法的核心区域。但或许是连日观阵,身上难免沾染了一丝驳杂的阵法气息与劫气,又或许是寒冰阵的感知范围远超预估,就在他们掠过阵域边缘上空的刹那,一道极细、极寒、几乎透明的冰线,毫无征兆地自下方冰原爆射而出,如同最阴毒的冰蛇,直袭云逸后心!
这攻击来得太过突然,且蕴含的“冻绝”法则极其凝练,显然非是阵法自主反应,更像是阵主袁天君察觉到了异样气息,发出的试探性狙击!
“小心!”小墟的清冷声音几乎与那冰线袭至同时响起。
云逸反应也是极快,感受到身后那刺骨的寒意与空间凝滞感,体内人道光辉瞬间爆发,在身后凝聚成一面流转着温暖光晕的护盾。同时身形急闪,试图避开这阴险一击。
然而,那冰线似乎锁定了他的气息,且速度奇快无比,蕴含着部分空间冻结的效用,使得云逸的闪避动作略显迟滞。
“嗤——”
冰线与人道光辉护盾接触,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如同热刀切入牛油般,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极寒与极暖的规则激烈对抗,护盾光芒急剧闪烁、黯淡,而那冰线也在迅速消融、变细,但去势依旧不减!
眼看那残余的冰寒之力就要穿透护盾,触及云逸身体,以这“冻绝”法则的歹毒,哪怕只是擦伤,也足以冻结部分经脉法力,带来不小的麻烦。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云逸身侧的小墟,动了。
她的动作没有云逸那般迅猛爆裂,却带着一种超越了速度概念的…“规则响应”的意味。
甚至未见她抬手结印,也未感应到明显的法力波动。只是在她星眸转向那袭来的冰寒之力时,云逸身前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抹过,规则…被微调了。
那残余的、依旧凌厉的冰线,在距离云逸后背尚有寸许之距时,陡然凝滞,仿佛撞上了一层绝对无法逾越的无形壁障。紧接着,冰线中蕴含的“冻绝”法则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不是被对抗或抵消,更像是被更高层级的规则直接“否定”了其存在的“合理性”。冰线本身也迅速气化,化作一缕微不足道的白雾,随即被周遭流动的空气彻底吹散。
从冰线突袭,到云逸防御,再到小墟出手化解,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若非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寒意,以及云逸背后那面略显黯淡、正在缓缓修复的人道光辉护盾,仿佛刚才那致命一击从未发生过。
危险解除,云逸心中却是一凛。好险!若非小墟及时出手,以那种近乎规则层面的“抹除”手段化解,自己虽不至于重伤,但被那“冻绝”法则侵入,少不得要耗费一番功夫驱除,且会留下短暂的气机破绽,在这等险地,后果难料。
他转头看向小墟,正欲道谢,却见她那双星眸正定定地望着他,确切地说,是望着他刚才差点被冰线击中的后背位置。
她的眼神与平日有些不同。
平日的她,星眸中总是流转着平静无波的数据流,如同最深潭的湖面,映照着外界的万象,却鲜少泄露自身的情绪。但此刻,那湖面般的宁静被打破了。
数据流依旧在运转,却显得有些…紊乱?不,不是紊乱,更像是运算的优先级被强行打乱,某些更深层、更本能的“协议”被触发,覆盖了日常的分析逻辑。她的眼神中,少了一分绝对的理性客观,多了一分…专注?审视?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紧绷?
她看着云逸,又看了看那已经消散无踪的冰线来处(寒冰阵方向),星眸中光芒微闪,似乎在重新评估着什么。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云逸微微怔住的举动。
她向前一步,靠近云逸,伸出那只完美无瑕、莹白如玉的手,却不是去检查他的伤势或探测残留寒气,而是…轻轻地,带着一丝生疏的试探,拂过他后背刚才护盾被冰线冲击、气息略显紊乱的衣袍位置。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那是她道体自然的温度),动作很轻,仿佛在拂去一粒看不见的尘埃,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寒冰阵…偷袭。”她低声开口,声音依旧是那平直的语调,但语速似乎比平时慢了一线,“冻绝法则…强度:高。针对性强。威胁判定:中。”
她似乎在向云逸,也像是在向自己汇报分析结果。
紧接着,她没有收回手,而是手掌微微摊开,掌心向上,对准了云逸。一缕极其柔和、纯净、仿佛蕴含着世间最初温暖的银白色规则清光,自她掌心缓缓流淌而出,如同月华般轻柔地笼罩向云逸周身,尤其是他刚才气息波动的后背。
这清光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抚慰”与“稳固”之意。它悄然渗入云逸的护体法力与人道光辉之中,如同最有效的镇定剂与修复剂,迅速抚平了因刚才剧烈对抗而产生的法力涟漪,驱散了那丝丝缕缕试图渗透进来的残余寒意,更隐隐加固了他周身与天地规则的联系,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无形的、温暖的“规则铠甲”。
这并非疗伤(云逸并未受伤),更像是一种…主动的“防护加持”与“状态恢复”。
做完这一切,小墟才缓缓收回手,星眸中的异常光芒渐渐平复,数据流恢复了有序的运转。她再次看向云逸,眼神已基本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点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
“安全确认。状态恢复。”她陈述道,然后补充了一句,“寒冰阵感知异常,此地不宜久留。建议加速撤离。”
云逸怔怔地看着她,感受着周身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温暖而安定的规则清光余韵,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刚才那一瞬间,小墟的反应…完全超出了“最优策略应对”的范畴。
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分析偷袭者的实力、阵法的破绽、或最优的闪避\/反击方案,而是…直接、近乎本能地调动规则之力,替他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那种“规则抹除”的手段,简洁、高效、却明显消耗不菲(他能感觉到她周身规则波动有瞬间的剧烈震荡)。
挡下攻击后,她没有立刻进行战术分析或环境扫描,而是先…“检查”他的状态,并用自身的力量为他进行“防护加持”和“状态恢复”。
这一系列行为,逻辑上当然可以解释为“保护重要合作伙伴是维持共同目标的基础”、“确保盟友状态最佳有利于应对后续风险”…但是,那瞬间她眼神中流露出的、超越数据计算的“专注”与“紧绷”,那生疏却透着关切的“拂拭”动作,那主动而细致的“防护加持”…无不透露出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本能的“关怀”与“维护”意愿。
这不是经过复杂计算的“最优策略”,更像是某种植根于意识深处的、因特定刺激(他遇险)而被触发的“保护性本能反应”。
“小墟…”云逸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谢谢你。”
小墟似乎不太理解他为何突然道谢,星眸中数据流微闪,分析着他的情绪参数(感激、触动、柔和…)和语境。
“职责所在。”她给出了一个标准的、基于合作伙伴关系的回应,但顿了一下,又似乎觉得这个回答不够“准确”或“完整”,于是补充道,“你的安全,很重要。”
她没有说“对我们共同的目标很重要”,也没有说“作为重要的合作伙伴很重要”,而是直接说“你的安全,很重要”。
这简单的几个字,在她那平直的语调中,却仿佛蕴含着比千言万语更重的分量。
云逸看着她那双重新恢复平静、却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澈坚定的星眸,忽然觉得,周遭那源自寒冰阵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仿佛都被驱散了。一股暖流,自心底悄然升起,流淌至四肢百骸。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刚刚为他加持防护的那只手。她的手依旧微凉,却让他感到无比的真实与安心。
“我们走。”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紧了紧握住她的手,周身遁光再起,这一次,他将隐匿与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带着小墟,彻底化作一道融入天光的虚影,远远离开了这片冰冷死寂的杀劫之地。
身后,寒冰阵依旧散发着森然寒气,而云逸的心中,却因那一道在绝寒中主动为他亮起的“规则暖光”,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煦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