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号完成的短暂“安全期”并未带来任何慰藉,反而让等待变得更加煎熬。八个人分散在空旷的门诊大厅,如同被困在无形的牢笼中,每一道投向分诊台的目光都充满了惊惧。
地上的胖子依旧维持着痴傻的状态,偶尔发出无意义的音节,提醒着众人违逆规则的代价。
“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 女学生赵晓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发白。
油漆工孙老五蹲在角落,用一块不知从哪儿摸来的碎石头,在地上划拉着扭曲的线条,发出令人烦躁的“咯咯”声。“等着呗,总要有人先去‘看病’。” 他头也不抬,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少说两句!” 快递员李强低喝道,他站在相对靠近走廊的位置,身体紧绷,像一头警惕的猎犬,“保存体力,不知道后面会面对什么。”
沈泽昊靠在墙壁上,双手插在裤兜里,试图维持冷静的表象,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的目光不时扫过林辰,尤其是林辰那偶尔无意识摩挲的左臂。林辰挂号时那异常的字迹和瞬间的异状,让他意识到,这个看似普通的高中生身上,隐藏着远超他想象秘密。
苏白芷紧紧挨着林辰,小声问:“林辰哥哥,它会叫我们做什么?”
林辰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从斑驳的墙壁到昏暗的灯管,再到那个如同死神使者般的怨护士。“不知道。但规则是绝对的。仔细观察,任何细节都可能是线索。” 他必须代替被意外留在外面的叶知秋,承担起分析和引导的责任。这个认知让他肩头的压力骤增。
突然!
“滋啦——”
电流杂音过后,那冰冷僵硬的广播女声如同索命符般再次响起:
【编号732,张秀兰。】
【请至三号诊室,接受初步诊断。】
【诊断病征:高烧。】
声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家庭主妇张秀兰身上。
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瞬间褪得惨白。“不……不……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第一个是我?” 她语无伦次,求助般地看向离她最近的快递员李强,又看向其他人,但回应她的只有躲避的眼神和沉重的沉默。
“三号诊室……在那里。” 运动服青年吴超指向右侧那条幽深、仿佛通往地狱的走廊。入口上方,“三号诊室”的指示牌锈迹斑斑,笼罩在浓重的阴影里。
“高烧……” 沈泽昊快速分析,“广播指定了病征,意味着她必须完美模仿高烧的症状,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张秀兰的下场,就是“误诊”的范例。
“发热……对,发热……” 张秀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开始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脸颊和手臂,试图让皮肤泛红,同时剧烈地喘息,模仿发烧时的呼吸急促。“我……我好热,头好晕,我在发烧……” 她朝着怨护士的方向,声音嘶哑地喊着,泪水混着汗水滑落。
她的表演笨拙而绝望,在绝对的恐怖面前显得无比苍白。
怨护士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张秀兰一步一顿,踉跄着走向那条黑暗的走廊。她的背影充满了无助和恐惧,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就在她的身影彻底被走廊阴影吞没的下一秒——
“啊——!”
一声极其短暂、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掐断的尖叫从深处传来!紧接着,是某种重物倒地的闷响。
然后,一切重归死寂。
那寂静,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沉重,都要冰冷。
大厅里的七个人,呼吸几乎同时停滞。
几秒钟后,怨护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三号诊室的走廊飘出,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分诊台后。她手中那本《分诊记录》自动翻到了属于张秀兰的那一页。
暗红色的字迹已然改变:
【张秀兰,编号732,诊断结果:误诊。】
【处置:记忆清创。】
“清创……” 赵晓雯喃喃自语,随即猛地捂住了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漏出,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李强脸色铁青,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吴超瘫坐在地,眼神发直。孙老五停下了划地的动作,嘴角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弧度。
沈泽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症状模仿不够逼真,或者……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判定标准。”
林辰沉默着,心中的压力更大了一分。失去叶知秋的分析支援,他只能依靠自己和白芷。他注意到,在张秀兰被“处置”后,怨护士身上那沾染的血污,似乎变得更加暗沉了一些。
挂号,只是剥夺了他们的一部分过去。而“诊疗”,则直接吞噬他们的现在和未来。
第一个牺牲者已经出现。规则残酷而模糊,代价是存在的彻底抹消。
怨护士静静矗立,《分诊记录》停留在那触目惊心的一页。
惨白的灯光摇曳,将剩余七人的影子拉长,扭曲,仿佛预示着他们即将到来的命运。下一个被点名的会是谁?他们又该如何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完美扮演一种可能致命的“疾病”?
林辰的左臂,那灰紫色的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热,与这片吞噬记忆的深渊产生着某种隐秘而令人不安的共鸣。他知道,真正的恐怖,现在才刚拉开帷幕。而他们失去的,将远不止是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