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和依旧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那指尖在这暖光中蜷了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转瞬即逝的温热痒意。
姜遇棠觉得好玩,屏住了呼吸,注视着那只暴露在桌案下赤空的大手,又再次地探了过去。
厢房内暖光浮动,只有着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那只大手这回明显的是想要去抓,却是扑了个空。
拥有视线的姜遇棠,手退回的很快,清晰地看到了谢翊和的那只大手在空中停顿了几许。
他的指尖发颤,接而不确定般,像是只脆弱的小兽般,对着姜遇棠反手邀约般地伸出了掌心。
像是由着她来继续玩闹,又好像是……
承载了一层旁的痴念妄想,将那深埋于心,不敢言说的情意,大胆的流泻了一分,希望还能够得到她的回应,让姜遇棠能将手放来,牵着她继续走下去。
书桌下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声响都不复存在,厢房内的一切都褪了色泽,安静到了装进了虚空的匣子当中。
只剩下了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绕,再缠绕收紧着,在这不被察觉,密不透风的角落,有着小心翼翼又肆无忌惮的试探。
“原来你没事。”
姜遇棠的手在袖下蜷了蜷,错开了视线,从桌前站了起来,语气稀疏平常。
“我还以为你是在偷偷哭呢,以为可以看到你落泪的样子。”
桌案下的那只大手还维持着原样的姿势,什么都没有等到。
串着那根无形丝线的尖锐针头,似有征兆,又毫无预料的戳在了心瓣,带着难以拔除的微疼和细痒。
五指微拢,掌心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寂寥收回。
谢翊和从桌前抬头,默契没有提及方才的事,面色带着虚弱的苍白,缓声道。
“方才本来是想要翻翻书看,没想到有点累了,就缓了会神,你呢,怎么过来了?”
四目相对,姜遇棠觉得这室内有些闷,指向桌上的汤药,喏了一声。
“喝药了。”
谢翊和唔了一声,后背靠在了圈椅上问,“谁喝药了,都没个称呼的吗?”
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也不知道这人脑子又是抽哪门子风了,姜遇棠腰靠在了书桌旁,无语地看着他说。
“大郎,喝药了。”
谢翊和被气笑了,“你唤我什么?”
姜遇棠冷瞥了眼,有理有据道,“你可不就是谢家大郎吗,哪里有问题了?”
且再说了,不是他要她给个称呼的吗?
谢翊和摇了摇头,不济的精神,让他没有争辩,也没有多问这药是什么,就端着喝了起来。
黑褐色的药汁,光是看着就觉得的苦,但眼前的男人像是失去了味觉一般,面无表情的饮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莫名之间,姜遇棠有种就算是她端来的是一碗毒药,谢翊和就真的是会这样的喝完,靠着书桌的身子先愣了一下。
谢翊和从容喝完,揶揄看来,“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毒发了?”
姜遇棠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方才的称呼,扯了扯唇角,“是,那你就等着吧。”
谢翊和轻笑了一声。
而后,姜遇棠又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问,“犹笙什么时候能回到盛安?”
谢翊和一顿,抬头回答说,“不知道。”
“你将人送走的,什么叫做不知道?”姜遇棠有些不爽。
“没骗你,是真不知道。”
谢翊和端坐着,眼神清澈无辜,“先前让楚歌将人送走的时候,让他们的速度越快越好,现下虽然派人去拦截,却真不知道他们这会儿到哪里了。”
姜遇棠一阵气顿,他办得这好事。
她又问,“那苗疆那边呢,你了解多少?”
谢翊和低垂着眼睑,情绪沉敛,淡声说道,“应该和你所查到的差不了多少。”
苗疆的少祭司想要夺权已久,发动了内乱,绑了犹笙的父亲,对外说是失踪,然后暂为接掌了十二峒所有的事务。
还在暗地里追杀寻找犹笙这个圣女的下落。
这些是姜遇棠调查到的。
就在这时,谢翊和又说。
“不过我了解到掌管十二峒的中心,也就是那少祭司所在的地区,终年被毒瘴包围,是专门用来防外族人的,吸入则当场毙命,是很难进去的。他们手底下的族人团结程度是你想象不到的,他们不止是武艺高强,还特别会使用蛊毒,一个不妨就会中招出事。”
姜遇棠敏锐发现,他只挑着危险来说,好像还有着打消自己想法的意思。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人只是嘴上答应的好好,却还是和先前一样,根本没有当回事来看。
就譬如此刻,明明精神不济,身子不适,也没有丝毫要和她吐露的意思。
谢翊和捕捉到了她打量的目光,脸色出现困惑,“这么这样看着我,我的脸上长花了?”
“你说的这些问题,的确是要好好考虑。”
姜遇棠的眼神冷冷,接着平静地说。
“但不管是中原人,还是苗疆人,都是人,食五谷杂粮长大的,既然他们的那个什么少祭司可以进去毒瘴,那就证明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谢翊和凝视着她,没再多言。
忽地,姜遇棠上前一步,拉起了他的手腕,便开始诊脉,果然就觉察到了谢翊和体内的气息流传,五石散隐有发作的迹象。
可是这明明在昨夜就发作过……
谢翊和看着叩在腕间的手指,眼神复杂,“其实这也不一定是发作。”
“要是等发作那就晚了。”
姜遇棠的脸色发沉,瞪了一眼,喊了春桃去拿了银针过来。
然后在这厢房中,给他施针调息抑制,待脉象重新稳定了下来,这才算是稍稍的松了口气。
她有些愠怒,想要告诉谢翊和,不舒服就告诉她,却又觉得,就算是这样叮嘱说了也是没用,还不如自己多留意上点心。
于是,就对着谢翊和说道,“今后的每一日,我都会替你诊脉施针。”
刚施完针,榻上的谢翊和身子还很虚弱,脸色是病弱的煞白,勉强挤出了一抹浅笑。
“那我岂非比你师兄的待遇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