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和的白发凌乱垂落,脸色苍白至透明,下巴满是温热的鲜血,偏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不用想也知道姜遇棠的下一步要干什么。
可是他不想要姜遇棠看到自己如此无能,狼狈的模样……
就在姜遇棠打算踹门强闯的千钧一发之际,谢翊和忍着痛楚出声了。
“我没事。”
这一声,让姜遇棠的动作顿停在了屋子门口,可谢翊和这古怪的行径,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沉着脸道,“你先把门打开,不开,我就强闯了。”
“随你。”
谢翊和回了这两个字,接着说道,“我在沐浴,你想看就看吧。”
喉咙的灼痛感,让他的声线像是被砂纸磨过,变得低沉而又沙哑,还带着些许压抑不住颤抖的呼吸声,莫名间变了颜色。
这样的声音对于姜遇棠来说是熟悉的,顿时间怔住了,表情愕然了下,想要强闯的心思歇了一半。
她半信半疑地问,“……你大清早沐哪门子浴?”
岂料,回应姜遇棠的,是愈发粗重的呼吸声,尾音还带着些许暧昧的失控。
“阿棠,再多出点声音给我听听。”
赫然间,姜遇棠瞪圆了眼睛,睫毛轻颤,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他这是……在自纾?
意识到这点,姜遇棠血液逆流,一阵脸热,只觉得被他给戏耍了,心内满是恼火,啐道,“无耻,有病!”
撂下这两个字,就转身就走。
脚步声在过道上远去。
一步一步,在木地板上踏出了生气的力道,那声音像是踩在了谢翊和的心上,像是冰片碴子割过皮肉,带着鲜血淋漓的痛意。
冷汗浸透了谢翊和的衣衫,扯唇苦笑了下,半坐在了阴霾处,抱着膝盖,将脸埋进了臂弯当中默默忍受。
屋内重新恢复了冷清,床榻上的荷包当中,是七颗舍不得吃的芝麻糖,静置流逝在了晨光当中。
正厅内,是整装待发的江淮安,眼神疑惑,打量着折返回来的姜遇棠。
他不解地问道,“棠棠,你不是去找小温大人了,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他待在房间里面干什么呢?”
姜遇棠一言难尽,脸色颇有些不自在,“不知道。”
“啊?”江淮安懵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我去看看。”
姜遇棠闻言,眸光微变,忙声阻止,“不必!”
面对江淮安茫然的目光,她清了下嗓子,继续说,“本来找他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就先过去吧。”
“好吧。”
江淮安应下。
姜遇棠带着他们出宫去了长风街的楼斋,大门口还没有挂牌匾,二层楼的设计,视野开阔。
这里面被打扫的干净,内设梨花木的桌柜,整齐归纳放置着她所需要的物件,一整面墙的药柜,充斥着淡淡的药香气息,整体的环境清幽。
江淮安站在其中,扭头打量着,“你选的这地还挺不错,东西也挺全的。”
入门的那些医书全都在柜子里,还有脉枕,戥子,药臼,铜杵以及一些辨认的药材等。
姜遇棠也挺满意,扭头笑说,“多亏了流云,一日时间就给咱们搞定了。”
流云站在姜遇棠的背后,得到夸赞,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是公主将清单列的详细,属下不敢居功。”
姜遇棠大方道,“啥也别说了,这个月给你涨工钱。”
流云惊喜道谢。
江淮安看向了好友,摸着下巴问,“那下一步,我们该干什么?”
这里面可是到现下连一个学生都没有呢。
正想到此处,文桐桐试探的声音就从外传递而来。
“……九公主?”
她牢记昨夜的约定,寻了过来,踏入了大堂当中,来到了这间楼斋。
姜遇棠微笑着和对方打了个招呼,但此地光有文桐桐一个,显然是不够的。
她让春桃拿来了笔墨,在上面写了起来,大概意思是此地要开设医馆,主要是面相诊断女子的病症,且,不管是什么身份,年纪的女子,都可以过来无偿习医。
不仅如此,还收稳婆过来传授经验等。
姜遇棠贴好了告示之后,就拿着浆糊贴在了楼斋的大门口,很快,就有百姓过来围观看了。
有人看着告示朗读了起来。
“盖闻世间女子,因礼教所拘,求医不便,或因所迫,无枝可依,故此医馆广纳适龄女子,传授望闻问切,妇科接生炮制汤药之术,品行端方,愿习医术者,皆可入馆应试,另,寻经验丰富稳婆入馆为师,工钱面谈。”
姜遇棠创办女医,并没有想着赚钱,只希望让她们以技立身,不困于衣食。
有城内其他医馆的大夫路过看到,不屑地摇了摇头。
“医道乃圣学,需究阴阳五行,岂是闺阁女子能懂的,哗众取宠。”
“正是,此地招稳婆,怕是传授接生,好好的姑娘家学什么不好,偏要学这下九流的贱业,将来谁敢娶?”
“是啊,就这能挣几个子,传出去也是污了名声,倒不如在家缝缝补补来的实在。”
“还要抛头露面给人诊病,被野男人戴了绿头巾都不知道……”
说到此处,他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医馆不是面向女子吗,依照我看,此地想要发展下去,还不若去和青楼窑子做生意呢,那里面得了脏病的多。”
“……”
上街的姑娘本就不多,被他们这样一嘲讽,没人敢看这告示,更别说是入内报名了。
姜遇棠从准备创办的那刻起,就做好了应对阻碍的准备。
正是因为有这些无知浅薄的长舌夫,以至于有些妇人得了病症,都不敢来瞧。
她站在门口,眼神冰冷地看了过去。
“女子无缘无故,为何会得病症,有脸在这里多嘴,不如先看看你们自个儿是什么货色吧。”
围观的百姓,没想到这姜遇棠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听到这些话,没有尴尬红脸躲回去,反倒是在这儿回怼了起来。
姜遇棠站在了台阶上,继续道。
“你们凭什么看不起稳婆,认为这就是中下流的贱业,没有她们帮忙,你们能站在这儿喘气吗,还是说,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娘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