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的增长缓缓停滞于两尺的完美界限,如同潮水涨至堤岸的最高处,不再上涨,转而开始向内里沉淀、夯实。那充斥丹田、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磅礴灵力,不再盲目地冲击元婴的“体积”,而是在《太初经》玄奥的运转下,被极致的压缩、提纯,化为更加凝练、更加厚重、隐隐带着金属质感的液态雷元,如同水银般,在元婴体内及周遭缓缓流淌,不断夯实着这因急速成长而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虚浮。
然而,赵南深知,若仅仅止步于灵力的积累与元婴体型的壮大,终究是落了下乘,不过是量的堆砌,远未触及元婴巅峰,乃至未来化神的真正核心。元婴者,修士之元神雏形,乃法则之载体,神通之根源。真正的蜕变,在于“神”,在于“法”!
他的心神,自那浩瀚奔腾的能量洪流中悄然抽离出一部分,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开始进行一项更为精细、更为凶险,也更为至关重要的工程——凝练法则烙印。
意念沉入那因《都天雷罚总纲》而焕然一新的道境感悟之中。过往种种,如画卷般铺陈心间:雷云子那顺应引导的“法”之脉络;九天雷煞淬体时,那毁灭中孕育生机的“罚”之体验;直面混沌雷霆时,那涤荡一切、维持秩序的“正法”意志;以及那残篇总纲所指明的,“代天行罚,持衡正法”的至高理念。
这些感悟,原本虚无缥缈,存乎一心。但此刻,赵南要做的,便是以无上意志为刻刀,以自身对雷系法则,尤其是对其中“毁灭”特性(此乃刑罚之基)的深刻理解为核心,混合着那被炼化提纯的液态雷元与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雷力,将其凝练成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无形的“烙印”!
这不是简单的符箓,也不是法术模型,而是将自身对“道”的理解,以一种近乎永久的方式,刻印在元婴这尊未来的“元神”载体之上!一旦成功,他对雷系法则的感应与驾驭将发生质变,元婴也将真正开始向更高层次的“法身”蜕变。
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且不容丝毫差错。
赵南屏息凝神,神识高度集中,化作了亿万根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精纯至极、蕴含着他“毁灭”感悟的雷元,缓缓靠近元婴那琉璃宝玉般的体表。
第一次尝试。
神识触须裹挟着那缕无形的法则之力,如同最轻柔的笔锋,点在元婴光滑的肩头。
“滋……”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响起。那缕法则之力与元婴体表本能存在的灵光屏障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元婴猛地一颤,肩头那一点瞬间变得模糊,仿佛要溃散开来,连带赵南的心神都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如同针扎。
失败!而且引起了元婴本源的排斥!
赵南立刻撤回力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明白了,这并非简单的“涂抹”或“附着”,而是需要让这法则烙印,与元婴的核心本源产生共鸣,使其成为元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同天生的纹路。
他并未气馁,略作调息,反思着刚才的过程。是感悟不够纯粹?还是力量过于刚猛,缺乏必要的“引子”?
他的目光,落在了元婴怀中那枚愈发凝实的太初魂佩虚影之上。此物神秘莫测,似乎总能在他修行关键处提供助力。
心念一动,他尝试着将下一次凝练法则烙印的过程,置于太初魂佩虚影散发出的那浓郁清辉笼罩之下。
果然,效果截然不同!
当他的神识再次引导着一缕更为凝练、感悟更为纯粹的“毁灭”法则之力,缓缓靠近元婴体表时,那皎洁的清辉仿佛拥有奇异的调和之力,使得元婴本源的排斥感大幅减弱。法则之力与元婴灵光的冲突变得柔和,不再是激烈的对抗,而更像是一种缓慢的、相互试探的融合。
赵南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平衡,神识化作最稳定的手,以那缕法则之力为“墨”,开始在元婴的体表,沿着那些自然生成的、繁复玄奥的雷纹边缘,极其缓慢地,勾勒起来。
这不是绘画,而是在进行一场微观层面的法则编织!每一笔落下,都牵动着元婴的本源,消耗着海量的心神与灵力。赵南感觉自己的意志仿佛在被千锤百炼,神识在飞速消耗,却又在太初魂佩本体的滋养下,勉强维持着不坠。
他选择首先烙印的,是代表“毁灭”核心的印记。那并非一个固定的图案,而是随着他的勾勒,自然形成的一个极其简约、却又仿佛蕴含着雷霆生灭、万物归墟至理的抽象符号——似一道裂开的苍穹,又似一柄悬而未落的裁决之剑的侧影。
这个符号的凝聚,缓慢得令人绝望。往往勾勒出一小段无形的轨迹,便需要停下来,重新调整感悟,补充消耗的神识与灵力,确保烙印的每一部分都蕴含着同样精纯的“毁灭”真意,并与元婴核心以及体表原有的雷纹产生和谐共鸣。
这是一个真正的水磨工夫,考验的不仅是修为,更是耐心、控制力以及对自身所悟之道的绝对坚信。
时间,在这极致专注的刻印中,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天,两天……或许更久。
那代表“毁灭”的法则烙印,终于在他元婴的胸膛正中心,被完整地勾勒出来。当最后一道无形的轨迹闭合的刹那——
“铮!”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清鸣响起!
那原本无形的烙印,骤然亮起!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紫色,却又在核心处,有一点混沌色的光芒微微闪烁。它不再是外来的附着物,而是如同天生就长在元婴身上一般,与那些自然的雷纹完美交融,成为其最核心、最醒目的部分。
烙印成型瞬间,赵南浑身剧震!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天地间那无所不在的、属于雷霆的“毁灭”法则,联系陡然紧密了数倍!心念微动,甚至无需刻意施法,指尖便有一缕凝练到极致、散发着令灵魂战栗气息的暗紫色电火花跳跃而出,其品质远超他以往施展的任何雷法!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胸膛的“毁灭”烙印稳定下来后,如同一个锚点,又像是一个枢纽,使得后续的烙印工作变得顺畅了许多。赵南马不停蹄,开始将其他关于雷霆的感悟——那毁灭中蕴含的“生机”(刑罚之后的秩序重建),那代表“速度”与“穿透”的意志,那“刚猛”与“威严”的气度——逐一凝练,化作一个个更加细微、却同样玄奥的辅助烙印,如同众星拱月般,环绕着胸膛的主烙印,缓缓刻印在元婴的四肢、背部等其他区域。
每一个新烙印的成型,都让元婴的气息变得更加深邃、更加贴近雷霆的本源,体表的琉璃光泽也愈发内敛,转而散发出一种仿佛历经万古沧桑、执掌天地刑法的古老道韵。
赵南完全沉浸在这玄妙的“创法”过程之中,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忘却了外界的纷扰。他的全部世界,只剩下那尊不断被法则烙印点缀、气息愈发恐怖的元婴,以及那指引前路、调和万法的太初魂佩清辉。
当最后一个辅助烙印在元婴眉心处悄然落成,与胸膛的主烙印遥相呼应,构成一个完美而隐晦的整体时,赵南知道,法则烙印这一步,已初步完成。
元婴静静地盘坐于丹田气海中央,通体遍布着无形却有质的法则纹路,怀抱凝实魂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灵压与道韵。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能量体,更像是一尊初步执掌了雷霆权柄的……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