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婉儿峰顶论道,彼此印证,道心愈发通透之后,赵南并未耽搁,将紫雷峰一应事务再次交由陆尘、樊妙晴打理,并特意去探望了仍在缓慢恢复元气的苏婉儿,叮嘱她安心修养,随后便彻底封闭了洞府。
师尊的指点言犹在耳,如暮鼓晨钟,敲醒了他因修为暴涨而可能产生的一丝自满。元婴后期,重在“悟”而非“积”。这“悟”字,便是横亘在他与更高境界之间的第一道,或许也是最艰难的一道关隘。
洞府之内,万籁俱寂,唯有灵气如雾,缓缓流淌。赵南盘膝坐在寒玉床上,摒弃所有杂念,将心神彻底沉静下来。
他首先尝试的,是内视己身,观察那元婴体表自然生成的玄妙道纹。这些纹路,是他道基与《太初经》功法,结合自身对雷、水等力量的感悟,在晋升后期时自然显化,可视为他自身所触法则的某种“雏形”或“印记”。
神识如最精密的刻刀,细细描摹着那些繁复无比的纹路。雷纹蜿蜒,带着毁灭与生发的矛盾气息;水波流转,蕴含着至柔与至坚的双重道韵。他能感受到这些道纹与他灵力运转、神通施展之间的紧密联系,甚至能隐隐引动外界相应的天地灵气。
但,也仅止于此。
当他试图越过这“现象”,去追溯、去理解构成这些道纹的“本质”时,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那仿佛是在隔着一层坚韧而模糊的纱幔,去窥探纱后世界的真实面貌。他能看到光影变幻,能感受到气息流动,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那支撑起这一切的、最根本的规则骨架。
法则是什么?它是如何构成这雷霆的狂暴与生机?是如何定义这流水的柔韧与冰寒?它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决定着天地万物的运行与生灭。
赵南心神凝聚,尝试着将神识脱离元婴道纹,向外扩散,与这紫雷峰,与这方天地更深层次地交融。他“看”到了空气中跳跃的雷灵粒子,“听”到了地脉深处灵气的汩汩流动,“感”到了草木生长的微弱节奏,甚至能捕捉到光线穿透云层时那细微的波动。
这一切,都遵循着某种既定的、玄奥的轨迹。
他试图去捕捉那轨迹,去理解那背后的“理”。
然而,神识所及,皆是表象。那更深层次的“理”,如同水中月,镜中花,看似清晰,伸手去触碰时,却只搅乱一池涟漪,破碎成无数难以理解的碎片。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站在浩瀚书海前的稚童,认得零星几个字,却完全无法理解那些典籍中蕴含的深奥义理。
一次闭关,数日枯坐,心神耗费极大,收获却微乎其微。除了对自身力量掌控更精微一分,对那虚无缥缈的法则,依旧雾里看花。
赵南并未气馁,只道是火候未到。他转而尝试其他方法。
他回忆与苏婉儿论道时,对水、冰之力的感悟。于是,他调动水属性灵力,在掌心凝聚出一团清澈的水球,仔细观察其流动、变化,试图从中体悟那“柔韧”与“定”的法则真意。水球在他掌中变幻万千,时而如绸缎般顺滑,时而如坚冰般凝固。他能模拟其形,施展其力,但支撑这形与力背后的“水之法则”,依旧隔着一层坚壁。
他又引动一丝雷霆,看着那紫色电光在指间跳跃生灭,仔细感受其中蕴含的毁灭与生机。毁灭之力刚猛暴烈,生机之意温和滋养,二者如何在这电光石火间共存、转化?他苦苦思索,神识几乎要融入那缕电光之中,却只觉得头痛欲裂,那生灭转化的关键节点,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数次闭关,结果皆是如此。
起初的平静与耐心,在一次次看似徒劳的尝试中,渐渐被消磨。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如同暗流,开始在他道心深处涌动。
他已是元婴后期大修士,神识可覆盖万里,灵力磅礴如海,施展神通近乎言出法随,在这青云门内,乃至附近修仙界,都已是顶尖存在。可在这“法则”面前,他却感觉自己依旧渺小如蝼蚁,连门槛都未能真正踏入。
“难道是我的悟性不够?”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尽管他迅速将这念头压下,但那一丝自我怀疑的阴影,却已然种下。
他又想起师尊的告诫,以及典籍中的记载。上古之后,天地环境变迁,法则隐晦,化神艰难。莫非,这感悟法则的第一步,本就是一道筛选掉绝大多数元婴修士的天堑?
他结束又一次毫无进展的闭关,起身在洞府内缓缓踱步。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映照着他微蹙的眉头。洞府内灵气依旧充沛,但他却感觉如同置身于一座无形的牢笼,四周是看不见的墙壁,阻挡着他触摸那更高层次的世界。
没有特殊的机缘,没有能极大辅助感悟法则的秘地或宝物,仅凭自身在这常规洞府中枯坐冥思,想要捕捉到那虚无缥缈的法则形神,实在是千难万难。
他想起了之前在海外暴雷星海的经历。那里的雷霆,狂暴而纯粹,蕴含着极其浓烈的雷灵之气与毁灭意境,让他对雷法的理解精进不少,甚至触摸到了一丝毁灭雷意的皮毛。但那更像是一种被动的、环境压迫下的领悟,距离主动、清晰地感悟并捕捉雷系法则,还相差甚远。
“暴雷星海……”赵南停下脚步,目光穿透洞府禁制,望向南方,仿佛能跨越无尽山河,看到那片终年被雷霆笼罩的恐怖海域。“若说何处能有助我感悟雷系法则,或许唯有那等极端之地,方有一线可能。”
只是,星海深处危险重重,上次他仅是在外围与核心区域边缘活动,便已感觉压力巨大。若要深入其中,借助那里的环境悟法,所需承担的风险,绝非往日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