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迷雾杀机
萧景珩指间的纸条化作齑粉，簌簌落下。他眸中的温情在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冰封千里的锐利与深沉。烛火在他眼中跳跃，却映不出一丝暖意，只有暗流汹涌的杀机。
“好精妙的局。”他声音低沉，仿佛淬了寒冰，“明面上让老三出手，无论成败皆可吸引我等注意，暗度陈仓的目标，竟是直指晏舟。”
沈清璃已迅速压下最初的震惊，思绪电转：“顾将军是北境军魂，他若出事，北疆防线必生乱象。届时北狄铁骑南下，朝中能倚仗的将领……便只剩下那位了。”她与萧景珩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个名字——执掌京畿兵马的二皇子，萧景琛。
“他想要的不只是我的命，也不只是顾晏舟的命，”萧景珩缓缓起身，肩头的伤似乎对他再无影响，整个人的气势如出鞘的绝世凶刃，“他想要的是借此战乱，一举掌控全国兵权，甚至……不惜引狼入室！”
通敌叛国，这四个字重若千钧。若猜测为真，二皇子的疯狂与野心，已远超他们之前的预估。
“必须立刻行动。”沈清璃强撑着欲起身，毒性刚解，她的身体仍虚弱，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顾将军危在旦夕，北境局势刻不容缓。”
萧景珩按住她的肩，力道不容拒绝：“你留下。”他看着沈清璃欲反驳的神情，语气斩钉截铁，“京城需要你坐镇。老三刚死，后续风波不小，需有人应对。况且，璃网的核心在此，你需要调动所有力量，查明二哥与北狄勾结的证据，以及……他们具体的计划。”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清璃，京城是我们的根基，亦是最大的战场。稳住后方，查明真相，此事唯有你能做到。”
沈清璃知他所言在理，她此刻的身体状况确实难以承受长途奔袭，而京城的暗流涌动，离不开她的掌控。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我立刻调动璃网全部力量，北境、京城双线并进。你……”她眼中难掩忧色，“此行凶险，务必小心。”
“放心。”萧景珩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想要我命的人很多，但他们都先我一步去了黄泉。薛神医！”
一直候在门外的薛神医应声而入。
“用你的金针，助王妃尽快恢复。半个时辰后，本王要看到她气色如常。”萧景珩命令道，这并非请求，而是王令。
薛神医躬身：“老夫必竭尽全力。”
萧景珩又看向沈清璃：“给我璃网在北境的最高权限信物，以及所有已知的联络点和暗桩分布。”
沈清璃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着繁复璃花纹样的令牌，以及一张薄如蝉翼、标注细致的绢帛：“持此令牌，北境璃网成员见令如见我，可调动一切资源。地图上红色标记为绝对安全屋，黑色为暗桩，绿色为可提供援助的江湖势力。”
萧景珩接过，触手微温的令牌和细致的绢帛，承载着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她麾下那张庞大而隐秘的力量。他深深看她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等我消息。”
说完，他毅然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窗外，隐约传来他低沉而迅速的调令声，靖王府这座看似平静的府邸，瞬间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
沈清璃收回目光，对薛神医道：“神医，请施针。”
她必须尽快恢复，京城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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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地下密室。
萧景珩已换上一身玄色劲装，更显身形挺拔，气势凛冽。他面前站着三人。
其一是一名面容普通、丢入人海便再难寻到的中年文士，代号“隐鳞”，执掌萧景珩麾下最隐秘的暗探系统“影卫”。
其二是名身形魁梧、面带刀疤的将领，名唤雷朔，是萧景珩军中心腹，骁勇善战，曾随他在边境立下赫赫战功。
其三则是一位身着青衫、气质儒雅的男子，乃是靖王府首席谋士，温子然。
“情况诸位已悉。”萧景珩言简意赅，“本王即刻秘密前往北境。王府明面上一切照旧，对外宣称本王重伤闭关休养。隐鳞。”
“属下在。”中年文士躬身。
“你亲自带队影卫精锐，先行一步，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顾晏舟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同时，严密监视北狄军中异动，特别是与二皇子府可能存在的联络渠道。”
“遵命！”
“雷朔。”
“末将在！”刀疤将领声如洪钟。
“你持我兵符，秘密前往京畿大营西侧三百里的‘飞云骑’驻地。没有我的亲笔手令，飞云骑一兵一卒不得妄动。但你要让他们做好随时出征的准备。”
“末将领命！”
“子然。”萧景珩看向谋士。
“殿下请吩咐。”温子然神色凝重。
“稳住朝局。利用我们的人，弹劾三皇子结党营私、行刺皇嗣的奏折，明日一早就要递到御前。将水搅浑，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三的死因上。同时，暗中收集所有与二皇子、兵部、北境粮草调度相关的异常情报。”
“明白。”温子然点头，“殿下此行，准备带多少人？”
萧景珩目光幽深：“人多眼杂。只带‘玄甲十八骑’。”
温子然三人皆是一惊。玄甲十八骑是萧景珩亲手训练的王牌中的王牌，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死士，但仅凭十八人深入危机四伏的北境……
“殿下，太冒险了！”雷朔急道。
“北境如今是龙潭虎穴，带的人越多，目标越大。”萧景珩语气不容置疑，“况且，真正的凶险，往往不在明处的刀剑。执行命令吧。”
“是！”三人不再多言，躬身退下，迅速消失在密道之中。
萧景珩走到密室墙壁前，按下机关，墙壁滑开，露出后面悬挂的一套通体幽黑、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铠甲，以及一柄造型古朴、剑身隐有暗纹的长剑。这是他多年未曾动用的战甲与佩剑——“玄夜”与“承影”。
他伸手轻抚冰冷的甲胄，眼中战意升腾。
二哥，你既然掀了桌子，那就别怪弟弟我，把这天捅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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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沈清璃所在的院落。
薛神医的金针之术果然神妙，几针下去，沈清璃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流转，虚弱感消退大半，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她顾不上休息，立刻进入书房隔壁的密室。这里摆放着数架精巧的铜制机关信鸽笼，以及一张巨大的、标注着无数符号与线路的江山舆图。
数名璃网核心成员已静候在此，皆是女子，神色肃穆。
“启动‘天罗’计划。”沈清璃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下令，声音清冷而果决，“甲组，动用所有埋藏在二皇子府、兵部、户部的暗桩，重点查探近三个月所有与北境相关的兵力调动、粮草辎重运输、军械补给记录，寻找任何异常或不合规之处。”
“乙组，全力渗透北狄王庭，不惜重金收买，我要知道北狄此次南下的具体兵力部署、主帅人选，以及……他们与我国朝中何人联络，方式为何。”
“丙组，动用江湖线，悬赏搜集所有关于顾晏舟将军遇伏地点的信息，目击者、参与者，哪怕只是传闻，也要核实。重点排查北境‘落鹰峡’、‘黑风坳’等几处险地。”
“丁组，监控京城所有进出要道，特别是与北境方向的信使、商队，严查可疑人物与信息。”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地发出，璃网这台庞大的情报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开始运转。信鸽扑棱着翅膀不断飞入飞出，密使借着夜色悄然离去。
沈清璃走到舆图前，目光紧紧锁定北境区域。顾晏舟，你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那个本该阵亡的敌国元帅……又是怎么回事？
她纤细的手指在北境与京城之间划过，一条无形的线，连接着两地汹涌的暗潮。她知道，萧景珩在前方搏杀，她在后方运筹，他们二人此刻的命运，已与这动荡的天下紧紧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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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北境，雍州城。
此地已是距离边境不足百里的最后一座大城，气氛明显紧张起来。街上巡逻的士兵增多，行人神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一间不起眼的皮货行后院，萧景珩一身商贾打扮，正在听取先期抵达的隐鳞的汇报。玄甲十八骑已化整为零，散布在城中各处警戒。
“殿下，我们找到了顾将军遇伏的地点，在黑风坳。现场经过清理，但仍有激烈打斗的痕迹，发现了这个。”隐鳞递上一块残缺的玉佩，正是顾晏舟随身之物。
萧景珩接过，指节微微发白：“尸首呢？”
“没有发现顾将军或其亲卫的尸首。对方处理得很干净。”隐鳞继续道，“但是，我们顺着线索追查，发现伏击者并非北狄正规军，而是一群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佣兵。”
“佣兵？”萧景珩眼神一眯。
“是。来自西域‘血狼’佣兵团，活跃于各国边境，认钱不认人。雇主身份极其隐秘，支付的是海外金锭，难以追查源头。”
萧景珩沉吟。动用国际佣兵，既能保证战力，又能撇清关系，二皇子（如果真是他）倒是谨慎。
“还有，”隐鳞语气变得更加凝重，“我们监视北狄军中动向时，发现一个极其诡异的情况。北狄此次挂帅的，明面上是大王子秃发乌孤，但军中似乎另有核心人物在发号施令。而且，北狄军队的调动部署，隐隐针对着我方几处刚刚秘密调整过的防线弱点，这……绝非巧合。”
内部有奸细，而且位置不低！萧景珩心沉了下去。
“报！”一名扮作伙计的影卫快步进来，低声禀报，“楼主（沈清璃在璃网的代号）密信，最高紧急级别！”
萧景珩立刻接过一个小小的铜管，拧开，取出里面的纸条。上面是沈清璃娟秀却带着急促的字迹：
“京中确认，兵部侍郎（二皇子门人）月前曾擅自更改三处边境布防图，范围涵盖顾遇袭区域。另，据北狄内线冒死传出模糊信息：顾未死，似与‘鬼帅’有关。详情待查，万事小心。”
鬼帅！
萧景珩瞳孔骤然收缩。
北狄上一任兵马大元帅，有“鬼帅”之称的慕容灼！三年前，此人用兵如神，曾让边境守军吃尽苦头，后来据传在一次与顾晏舟的正面交锋中，被顾晏舟设计引入埋伏，万箭穿心而死！尸首悬挂辕门三日，北狄军心涣散，才换来边境这三年的相对太平。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个本应死去三年的敌国元帅，和一个生死不明的本国将军……这两者之间，究竟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
“慕容灼……”萧景珩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只觉得眼前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浓重，更加扑朔迷离。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不可思议的方向。
“隐鳞，”萧景珩当机立断，“集中所有力量，查慕容灼！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还有，扩大搜索范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找到顾晏舟！”
“是！”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另一名影卫闪身而入，气息微乱：
“主子，城外三十里处的‘废弃马场’，有异常动静。我们的人发现疑似……顾将军的贴身亲卫在那里出现过，行踪诡秘，似乎在躲避什么。”
萧景珩猛地站起身。
终于有线索了！
“准备一下，立刻出发去废弃马场。”他眼中寒光凛冽，“我倒要看看，这北境的迷雾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魑魅魍魉！”
他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顾晏舟的下落，以及慕容灼“死而复生”的真相，或许都将在那里找到答案。而那个答案，很可能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