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沉沉地笼罩着邺城宫殿。鎏金烛台跳动的火苗将石虎的影子投在蟠龙柱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巨兽。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密报，青筋在布满皱纹的手背上暴起，指甲深深掐进羊皮纸里。自从石韬在琨华殿暴毙，七窍流血的惨状便日日在他梦中重现，案几上那枚温润的玉佩此刻泛着冷光，石韬生前佩戴时的笑颜与如今残破的尸首交替闪现，像一柄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心口。
“来人！” 石虎突然掀翻手边的青铜酒樽，酒水泼洒在蟠龙纹地砖上，蜿蜒成暗红的血痕。随着他的怒吼，廊下的铜铃剧烈摇晃，惊醒了值夜的宦官。“把东宫近臣统统抓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话音未落，殿外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铁甲摩擦声混着犬吠声划破夜空。
地牢深处，火把将潮湿的墙壁映得忽明忽暗，刑具上还挂着前日犯人的血珠。当烧红的烙铁贴上东宫舍人后背时，那人的惨叫声穿透厚重的铁门，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枭。石虎斜倚在刑架旁的虎皮椅上，用匕首慢条斯理地削着指甲，飞溅的木屑落在血泊里。“继续。” 他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目光扫过满地抽搐的近臣，最终定格在颤抖如筛糠的典书令身上，“听说你与太子同榻而眠？”
当认罪的口供呈到御案前，石虎正用银箸挑着石韬生前最爱的蜜渍梅子。青瓷碟 “啪” 地碎裂在阶前，梅子滚落在地，殷红的果酱像极了石韬凝固的血。他踉跄着扶住龙椅，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发冠歪斜，几缕白发垂在狰狞的面容上。“带他来！现在！”
石宣被拖拽着跌进宣光殿时，绣着龙纹的袍角沾满泥污。石虎亲自握着烧红的铁钳，铁环在炭火中泛着妖异的红光。“弑弟者，当断其喉！” 他嘶吼着将铁环砸向石宣下颌，鲜血溅在蟠龙藻井上，惊得梁间的金铃叮当作响。看着石宣疼得满地打滚，他抓起铁链套在铁环上，像驯服猛兽般将人拖至食槽前，“昔日你食八珍玉食，今日便尝尝畜生的滋味！”
翌日正午，烈日高悬。石虎命人将石宣锁在铜柱上，十二名刽子手举着杀害石韬的箭矢，箭头蘸着辣椒水缓缓逼近。当箭头刺入石宣伤口时，凄厉的惨叫震得宫阙上的铜凤都微微颤动。“舔！” 石虎将带血的刀刃抵在石宣唇边，“让石韬在黄泉路上也能听见你的哀嚎！”
消息传到佛寺时，佛图澄手中的木鱼轰然坠地。他不顾僧众阻拦，趿着草鞋狂奔入宫。当他冲进宣光殿，正见石宣血肉模糊的惨状。“阿弥陀佛！” 老和尚双手颤抖着合十，“大王，冤冤相报何时了？太子若死，大赵龙脉...”“住口！” 石虎一脚踢翻蒲团，腰间玉佩应声而碎，“若不是你说他有天子之相，何至今日！” 佛图澄望着殿外翻涌的乌云，袈裟被狂风掀起，露出臂上为石宣祈福时刺的血咒 —— 那猩红的经文，此刻竟渗出点点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