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静心崖的每一寸石面上。
霓漫天结束了又一轮周天运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造化后期的灵力在体内奔腾不息,却又圆融自如。
她侧头看向不远处同样在打坐调息的单无涯,他眉宇沉静,周身气息比三个月前更为凝实。
一丝顽皮的心思忽然涌上心头。
霓漫天悄无声息地起身,足尖一点,如猫儿般轻盈地掠至单无涯身后,伸手便去拂他耳侧的碎发。
单无涯虽在入定,但对她的气息早已形成本能警觉,几乎在她靠近的瞬间便已察觉。
他猛地睁开眼,反应极快地侧头避开,同时反手便扣向她的手腕。
霓漫天轻笑一声,手腕如游鱼般滑开。
“反应不慢嘛,单道友。修炼枯燥,活动活动?”
她眼中闪着促狭的光,摆开了纯粹的拳脚架势,显然不打算动用灵力。
单无涯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狡黠与活泼,心头微动,那股因修炼而紧绷的心弦也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奉陪到底。”
两人便在这月色下,仅凭肉身力量与武技招式,你来我往地过起招来。
没有灵力光华,只有拳风腿影,衣袂翻飞。
霓漫天的身法灵动飘逸,单无涯的招式则刚猛凌厉。打着打着,不知是谁先脚下一滑,两人竟重心不稳,惊呼声中滚作一团。
最终,单无涯凭借着男子先天体型与力量的优势,将霓漫天牢牢地压制在身下,双手被他固定在头顶。
两人气息都有些微乱,鼻尖几乎相触,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月光洒在霓漫天因打闹而泛红的脸颊上,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影子,带着一丝被压制的不服输,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单无涯喉结微动,看着身下之人,心跳如擂鼓,一种强烈的、想要更亲近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
最终还是霓漫天先偏过头,轻轻挣了挣:“起来,重死了。”
单无涯如梦初醒,立刻松开了手,有些狼狈地翻身坐到一旁,耳根隐隐发烫。
霓漫天也坐起身,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和衣衫,气氛一时有些暧昧的沉默。
为了打破这尴尬,霓漫天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望界珠,蓬莱的秘宝之一,可窥探六界一隅景象。
“看看人间烟火,放松下。”她说着,注入一丝灵力。
望界珠内光影变幻,呈现出人间城池的万家灯火,市井百态,孩童嬉戏,夫妻拌嘴……生机勃勃,烟火气十足。
两人看着,都不禁露出了些许轻松的笑意。
霓漫天心念一动,操控望界珠切换场景。
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一座云雾缭绕、却隐约透着熟悉轮廓的山峰。
一袭白衣,清冷绝尘,正是长留上仙白子画。
他独自坐于山巅古松下,面前摆着一架古琴。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清越而孤寂的琴音仿佛能透过望界珠传来。
他目光悠远,似在透过这山这云,遥想着某个回不去的当年。
琴声流转间,一道紫色倩影(紫熏上仙) 翩然而至。
她容貌绝美,气质高华,却在看到白子画的瞬间,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痴恋与哀怨。
她在白子画那听不出喜怒哀乐的悠悠琴声中,舒展广袖,翩翩起舞。
舞姿曼妙,却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与凄美,仿佛要将满腔情意都舞尽在这无情的琴音里。
紫熏上仙苦恋白子画多年,六界皆知,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两人之间爱恨纠葛,恩怨难清,宛若一对生死冤家。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气骤然袭来,打断了琴音与舞蹈。
檀凡上仙怒容满面地现身,他一直默默爱慕着紫熏,见不得她如此作践自己,将一腔怒火都对准了白子画。
“白子画!你既无心,何故一次次给她希望?今日我便替紫熏讨个公道!”檀凡厉声质问。
白子画琴音戛然而止,面色依旧淡漠:“檀凡,你逾矩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人话不投机,瞬间大打出手。剑气纵横,仙法碰撞,一时间山峰之上光华乱闪,飞沙走石。
两人修为相当,一番激斗下来,竟是未分胜负,最终以檀凡带着心痛与不甘,强拉着泪眼朦胧的紫熏离去而告终。
白子画独立原地,衣袂飘飘,依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模样,只是那琴,却再也未曾响起。
望界珠的光芒黯淡下去。
霓漫天和单无涯面面相觑,方才那场仙侣三角恋的狗血大戏,让他们一时不知该作何评价。
“这……”霓漫天摸了摸下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白子画这冰块脸,还真是招桃花,不过这桃花债也忒麻烦了。”
单无涯冷哼一声:“优柔寡断,徒惹情债。若是不喜,便该彻底断人念想。”
他顿了顿,看向霓漫天,眼神认真,“若是心爱之人,必当一心一意,倾其所有,护她周全,绝不让她受这般委屈煎熬。”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太过真诚,里面翻滚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直直地撞进霓漫天的眼底。
霓漫天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炽热与承诺,心头那根一直被轻轻拨动的弦,终于发出了清晰的颤音。
她不再回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月光下,她的眼眸清澈如泉,倒映着他紧张而期待的身影。
她并未说话,但那没有立刻移开的目光,那微微柔和下来的神色,以及唇角那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似乎已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
夜风吹过山崖,带来远处草木的清香。两人并肩坐在岩石上,望着天际那轮皎洁的明月,心思却都系在身旁之人身上。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