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
孙建感觉自己像是一艘破碎的孤舟,在法则湮灭的狂潮中随时可能彻底解体。太极混沌道印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微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崩碎。神魂之火摇曳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他拼尽一切,甚至燃烧道源发动的“混沌归墟斩”,虽然重创了寂灭尊者,撕开了奇点之门的一丝缝隙,但终究未能完全阻止那恐怖存在的降临。归寂主宰的真影,那凝聚了无数世界终极死寂的意念,正如同最寒冷的冰潮,透过那丝缝隙,侵蚀而来。
要结束了吗?
不甘……还有太多事未做,还有太多人想要守护……明珠岛……云芷萝……星枢阁的同道……这方世界的亿万生灵……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冻结、同化为归寂一部分的刹那——
一点温暖。
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如同无尽寒冬深夜里,壁炉中最后一颗未曾熄灭的火星。
那温暖,源自他几乎破碎的太极混沌道印最深处。是源初之火彻底融入后,留下的最后一点不灭的灵性,是那个毁灭世界所有生灵最后希望与反抗意志的结晶!
它没有力量,只有一份传承了万古的**执念**——生命,存在的本身,便是对“寂灭”最伟大的反抗!
与此同时,另一股微弱却坚定的联系,从他残破的神魂中升起。是那枚被他封印的“渊核”!此刻,这枚虚渊教用来引导归寂之力的核心之物,在感应到孙建体内那同源的归寂道印之力以及源初之火的不灭灵性后,竟产生了一丝诡异的**共鸣**与……**抗拒**?抗拒那来自奇点之门后的、试图完全掌控它的归寂主宰真影!
仿佛这枚渊核的原始本质,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在无尽的归寂中,挣扎出的一丝对“存在”的悖逆!
这一点火星般的温暖,与这一丝渊核的悖逆共鸣,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照亮孙建混沌意识的最后一道光!
“我……还不能死!”
孙建那即将涣散的意识,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猛地重新凝聚!
《混沌衍道经》的总纲在他心间流淌而过:“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混沌!并非终点,而是起点!归寂,亦非永恒,只是轮回的一环!
生死、寂灭、秩序、混乱……皆为一体两面,共同构成了这浩瀚宇宙的动态平衡!绝对的“生”不存在,绝对的“死”亦为虚妄!
那归寂主宰,追求绝对的死寂,其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最大的“无序”与“悖论”?!
“我明白了……”孙建破碎的意识中,仿佛有惊雷炸响,照亮了前路!
他不再试图去“对抗”那侵蚀而来的归寂真影,也不再仅仅去“守护”那残存的生命之火。
他选择了……**包容**!**衍化**!
以自身这濒临破碎的太极混沌道印为炉,以源初之火的不灭灵性为“生”之引,以渊核的悖逆共鸣与侵蚀而来的归寂真影为“灭”之基!引动这归墟眼深处,那最本初的、未被完全污染的混沌本源!
他要在这最终的毁灭之地,行那开天辟地之事——**重定地水火风,再演混沌洪荒**!
这不是自爆,而是超越,是涅盘,是……**合道**!
“身化混沌,意衍乾坤!源初为引,归寂为薪!混沌奇点……听我号令!衍——!!!”
孙建发出了他此生最后一声,也是最为宏大、贯穿了生死界限的道喝!
轰隆隆——!!!
整个归墟眼,不,是整个千礁域,乃至更遥远不可知的地域,所有达到一定层次的生灵,都在这一刻心神剧震!
他们“看”到,那原本绝对黑暗、吞噬一切的奇点之门,猛地向内坍缩,随即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爆炸**了!
但并非物质与能量的爆炸,而是**法则**与**概念**的爆炸!
灰白、漆黑、混沌三色光芒如同创世之笔,以那奇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泼洒、渲染!光芒过处,破碎的空间被抚平、重塑,狂暴的能量被梳理、归流,那些漂浮的、蕴含着破灭法则的残骸,如同遇到了母亲的游子,欢欣雀跃地融入这片新生的光芒之中!
一个微型的、却无比真实的、蕴含着完整生灭轮回法则的**混沌世界**,正在那归墟的核心,强行开辟、诞生!
孙建的身体、神魂、道印,在这一刻彻底消散,化为了构筑这个新生混沌世界的基石与法则。他的意识融入了每一缕新生的混沌之气,成为了这个世界懵懂的、初生的……**世界意志**!
而那侵蚀而来的归寂主宰真影,在这开天辟地、法则重定的宏大力量面前,发出了愤怒而不甘的咆哮,却如同投入洪流的冰雪,被这新生的、更加庞大而完整的混沌世界意志强行**包容**、**分解**、**同化**,成为了这新生世界“灭”之法则的一部分!
寂灭尊者、光影存在、黑色淤泥,在这创世的光辉中,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尘埃般被彻底湮灭、净化!
不知过去了多久。
光芒渐渐平息。
归墟眼,那令人谈之色变的万流归墟之地,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祥和、散发着淡淡混沌气息与勃勃生机的**新生海域**。海水蔚蓝,天空澄澈,有灵鱼跃波,有海鸟翔集。在那海域的最中央,一座郁郁葱葱、流淌着混沌灵气的**新生岛屿**静静悬浮。
岛屿之上,草木丰茂,灵泉潺潺,隐约可见一些奇特的、蕴含着混沌道韵的灵兽在其中栖息。岛屿的中心,一座古朴的石碑静静矗立,碑上无字,却自然流淌着阐述生死、寂灭、混沌、秩序的玄奥道韵。
这里,不再是生命的禁区,而是一处蕴含着无上机缘的**混沌道场**,是孙建以自身一切,为这方世界留下的最后馈赠,也是镇压一切归寂之力的永恒基石。
遥远的明珠岛上,正在焦急等待的云芷萝,似有所感,猛地望向归墟眼的方向,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她手中的周天星辰镜微微震颤,镜光温润,仿佛在安慰,又像是在致敬。
明镜真人、凌天霄、文浩然等所有参与了抗魔之战的修士,皆心有所感,朝着那片新生海域的方向,深深一拜。
虚渊教的威胁,随着归墟眼的异变与玄冥岛的覆灭,以及最高层力量的彻底湮灭,已然烟消云散。千礁域,迎来了久违的和平与新生。
而那个来自异域,以科学探索真理,以混沌守护秩序的年轻人,他的肉身与独立意识或许已然消散,但他所践行的大道,他所点燃的薪火,却已融入这方世界的本源,与这新生的混沌道场一起,永世长存。
混沌之中,一点不灭的灵光,在那新生岛屿的石碑深处,微微闪烁,仿佛沉睡着,又仿佛在等待着下一次的轮回与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