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趴在一块被炮火削去了一半的巨石后面,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的身边,只有王根生,还有十几个从老兵里挑出来的,枪法最好的神射手。
他的任务,不是打乱仗。
是斩首。
他举着望远镜,目光越过山下混乱的战场,直接锁定了日军后方一处相对平坦的高地。
那里,搭建着几顶绿色的指挥帐篷,一面太阳旗,在硝烟中无力地耷拉着。
一群戴着佐官军衔的日军军官,正围着一张地图,指指点点,一个身材矮胖,佩戴着大佐军衔的家伙,正暴跳如雷地挥舞着指挥刀,似乎在斥骂着什么。
“找到了。”
李默放下望远镜,轻声说了一句。
他架起了那把心爱的98K。
距离,一千二百米。
风速,三级,西北风。
湿度,偏高。
目标,正在移动,并且有掩体遮挡。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狙杀。
“默爷,太远了。”旁边一个老兵,忍不住小声说道。
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98K的有效射程。
李默没有说话。
他的世界,已经安静了下来。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呼出。
【子弹时间(中级),启动!】
嗡——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瞬间凝固,然后以百倍的速度,被无限放慢。
山下战场上爆炸的火球,像一朵朵正在缓慢绽放的橘红色花朵。
机枪喷吐出的子弹,变成了一条条拖着金色尾迹的流光,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个日军大佐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飞溅出的唾沫星子。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台超高精度的计算机。
风速,弹道,重力,地球自转偏向力……所有的数据,在瞬间被计算,融合。
他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他在等。
等一个万分之一秒的瞬间。
那个日军大佐,骂得更凶了,他一刀劈在旁边的桌子上,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后仰,露出了一个短暂的空当。
就是现在!
李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手指,平稳而有力地,扣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山脊线上回荡。
这一声枪响,在嘈杂的战场上,并不起眼。
就像往沸腾的油锅里,丢进了一颗小石子。
但就是这颗小石子,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千二百米外。
日军第27步兵联队联队长,佐藤信介大佐,正准备下达全线总攻,一举拿下紫金山的命令。
他的指挥刀,还高高扬在半空中。
下一秒。
他的脑袋,就像一个被铁锤砸中的烂西瓜,“嘭”的一声,炸成了一团红白相间的血雾。
无头的尸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翻了身后的地图架。
指挥帐篷里,瞬间死寂。
所有日军军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联队长阁下!!”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死寂。
整个日军指挥部,彻底乱了。
“敌袭!有狙击手!”
“保护指挥部!”
恐慌,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山脊线上。
李默缓缓拉动枪栓,一枚滚烫的弹壳,从枪膛里弹出,在岩石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下一个。”他轻声说道。
砰!
又是一声枪响。
一名正在试图组织防御的少佐,胸前炸开一朵血花,应声倒地。
砰!
一名企图用望远镜寻找狙击手位置的炮兵观察员,脑袋从中间裂开。
砰!砰!砰!
98K的枪声,变成了催命的鼓点。
每一声枪响,都必然会有一个日军军官,或者关键的技术兵种,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山下的日军,彻底崩溃了。
他们的指挥官,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被一个幽灵,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一个一个地精准点名。
这种未知的恐惧,比迎面冲来的千军万马,还要可怕一百倍。
他们不知道敌人在哪,不知道下一颗子弹会从哪里飞来,会打中谁。
攻势,瞬间瓦解。
正在冲锋的日军,开始掉头往回跑。
正在提供火力支援的机枪阵地,哑了火。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混乱。
紫金山主阵地上。
桂永清呆呆地看着山下这离奇的一幕。
他身边的参谋,结结巴巴地说道:“总……总队长,鬼子……鬼子好像……撤了?”
“撤了?”
桂永清猛地反应过来,他一把抢过旁边士兵的步枪,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吹号!!”
“给老子吹冲锋号!!”
“全线反击!!”
凄厉的冲锋号声,在残破的阵地上响起。
那些原本已经力竭的教导总队士兵,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一个个红着眼睛,从战壕里跳了出来,端着刺刀,朝着山下溃散的日军,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此消彼长。
胜利的天平,在这一刻,发生了戏剧性的倾斜。
李默没有参与追击。
他收起98K,对身边的王根生和神射手们,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任务,已经完成。
他的目的,是打断日军的脊梁,而不是跟他们拼消耗。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从山脊线的另一侧悄然撤离时。
李默的心头,猛地一跳!
一股被猛兽盯上的刺骨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一个侧扑!
咻——!
一颗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擦着他刚才趴伏的位置飞了过去,在坚硬的岩石上,迸出了一串耀眼的火星!
有埋伏!
而且,是同行!
李默在翻滚的同时,已经将身体缩到了一块岩石后面。
他迅速探头,朝子弹飞来的方向瞥了一眼。
大约八百米外,一处更加隐蔽的山崖上,一个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黑点,一闪而过。
好快的反应!好刁钻的位置!
李默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他遇上硬茬子了。
是日军的王牌狙击手。
谷寿夫那个老鬼子,反应过来了。
他派出了专门的“狼牙”,来对付自己这头“孤狼”。
一场无声的死亡游戏,在紫金山之巅,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