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不远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陆峰，大脑一片空白。
血。
到处都是血。
从陆峰身下蔓延开来的血，很快就汇成了一片小小的血泊，那刺目的红色，灼伤了她的眼睛。
死了吗？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冰冷。
不。
不会的。
他不会死的。
他是陆峰。
他是无所不能的陆峰。
“嗬……嗬……”
一号实验体发出的喘息声，将岚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杀死了这个对它威胁最大的“虫子”，似乎也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
一号站在原地，庞大的身躯微微摇晃，腐烂的血肉一块块地从骨头上掉落，尤其是头部，已经被强酸腐蚀得面目全非，但那具躯体里蕴含的恐怖生命力，依然支撑着它没有倒下。
它正在走向死亡，但在这个过程中，它依然能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而陆峰……
岚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岚捡起地上的手枪，颤抖着，将枪口对准了一号实验体。
她要把弹匣里所有的子弹，都打进这个怪物的身体里。
就算杀不死它，也要……
就在她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按住了她的手。
是秦锋。
秦锋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左肩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但他依然用完好的右手按住了岚。
“别出声。”秦锋低声道，“普通的子弹没用，别激怒它。”
岚愣住了。
她顺着秦锋的目光看去。
那个趴在地上的身影，动了一下。
陆峰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在地面上抓出了一道血痕。
他还没死！
岚的心脏，像是被攥紧之后又被猛地松开。
巨大的狂喜，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陆峰还活着。
陆峰趴在地上，感觉自己的整个后背都失去了知觉，仿佛身体已经被截成了两段。
剧痛过后，是麻木。
陆峰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随着血液的流失而飞速消逝，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像是有根钢针在扎。
但现在的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个怪物还没死透。
陆峰听得到那沉重的喘息声。
必须补刀。
必须要给它最后一击。
可是步枪已经被那个怪物捏变形了。
陆峰咬着牙，强忍着晕眩，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颤抖着把手伸向了衣服的侧袋。
那里，硬邦邦的。
是一个弹匣。
一个压了四颗子弹的弹匣。
这是他从美军特种小队那里缴获的，m14步枪的专用弹匣。
里面装的不是普通子弹，而是那种极其珍贵的、弹头涂着白漆的——穿甲燃烧弹。
只有这东西，能彻底终结那个怪物。
陆峰费力地将弹匣抽了出来。
陆峰的头无法抬起，只能用手，紧紧攥着弹匣，举到了半空，然后对着秦锋的方向，轻轻晃了晃。
动作很微弱，但意图很明确。
秦锋的瞳孔缩了一下。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弹匣。
白头弹。
穿甲燃烧弹。
前些日子，对付山谷里的怪树陆峰用过一颗。
秦锋瞬间明白了陆峰的意思。
秦锋忍着肩膀的剧痛，窜到了陆峰身边。
取下背上的步枪，用牙齿咬着肩带，单手换上新弹匣，拉栓上膛。
“咔嚓！”
清脆的上膛声，在这个空间里回荡。
一号实验体听到了声音。
它那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没有眼皮遮挡的眼眶里流淌着黑水，那颗还在冒烟的脑袋，凭借着听觉，转向了秦锋的方向。
“吼——！”
它发出一声破碎的嘶吼，迈开大步，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地动山摇。
秦锋单膝跪地，牙齿紧咬肩带，将枪托死死抵在自己完好的右肩上。
但单手射击这种后坐力巨大的步枪，准头会偏得离谱。
就在这时，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伸了过来。
是陆峰。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陆峰竟然硬生生撑起了上半身。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伸出双手，死死地托住了步枪。
虽然他的手在颤抖，但那股力量却稳稳地压住了枪身。
两个人。
三只手。
在这个生死的瞬间，达成了完美的默契。
秦锋感受到了枪身的稳定。
视线通过准星，穿过黑暗，锁定了那个巨大黑影。
锁定了那张烂脸之上，那个已经被之前的子弹打中，如今变成了一个黑窟窿的左眼眶。
怪物的脚步越来越近。
五米。
三米。
陆峰的手不再颤抖，他把自己最后的一丝生命力，都注入到了这把枪上。
“死！”
秦锋咬牙怒道。
食指扣动扳机。
“砰！”
在这极近的距离下，穿甲燃烧弹，带着毁灭一切的动能，呼啸而出。
枪口喷出的火焰，照亮了陆峰和秦锋满是血污的脸。
也照亮了对面那个怪物，最后的狰狞。
子弹钻入左眼眼眶，在大脑深处炸开。
“轰！”
那一瞬间，怪物的脑袋里仿佛引爆了一颗小型手雷。
红白之物混合着燃烧剂的火焰，从它的后脑喷涌而出，在空气中画出一道惨烈的扇面。
一号实验体庞大的身躯，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往前冲了两步。
巨大的脚掌，重重地踏在离陆峰身边。
然后，僵住了。
那具几乎无敌的躯体，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支撑。
像是一座崩塌的大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噗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烟尘四起。
那颗燃烧着火焰的头颅，彻底不动了。
结束了。
枪管冒着青烟，发烫。
陆峰再也支撑不住，双手一松，整个人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