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吹出的风，带着一股医院里才会有的味道。
“福尔马林。”陆峰低声说。
岚的鼻子动了动，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这种化学药剂的味道让她很不舒服。
“看来，杰克说的那个‘魔鬼’，跟这地方脱不了干系。”陆峰说道，“而且，这地方不是天然的山洞。”
他用手电筒照向洞口两侧的石壁。
石壁非常平整，上面还留着规则的、一排排的钻孔痕迹。
这是用炸药和现代工具开凿出来的，工程量巨大。
在这种深山绝岭里搞出这么大动静，当时一定动用了非常多的劳工，而鬼子为了保密，一定不会让劳工们活着离开这里。
七三一部队，这帮疯子。
“走吧，进去看看。”陆峰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洞口，是一条长长的、向下倾斜的隧道。
隧道很宽，足够并排行驶两辆卡车。
墙壁上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防爆灯罩。
脚下的地面是水泥铺就的，很平整，但因为常年潮湿，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走了大约一百多米，前面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钢铁闸门。
闸门像是银行金库的大门，厚重无比，上面有一个巨大的圆形转盘和复杂的机械锁。
门是开着的，只开了一道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缝边上，有几具穿着苏式军服的尸体，是“乌鸦”的人。
他们的死状和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苏联特工一样，身上有利器造成的撕裂伤，表情惊恐。
“他们也到这了。”秦锋蹲下检查尸体，“看样子，他们想打开这扇门，结果触发了什么东西。”
陆峰用手电筒照了照门缝里。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大厅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翻倒的桌椅和散落的文件。
在大厅中央，有一个用白布盖着的东西，很大，像一口棺材。
“这里应该是基地的入口大厅，兼顾安检和消毒。”陆峰分析道。
陆峰没有急着进去，他绕着铁门走了一圈，在门轴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被撬开的铁皮盒子。
盒子里面的电线被剪断了，连接着一个已经停止工作的计时器。
“这是个诡雷。”陆峰说道，“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并且解除了它。”
是那帮神秘的“自己人”。
他们不仅杀了美国人，还悄无声息地清除了“乌鸦”的先头部队，并且拆除了这里的陷阱。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陆峰心里充满了疑问。他想不通，如果大家都是“利剑”的人，目标都是“神殿”，为什么不联手行动，反而要这样藏头露尾，甚至在背后帮他们“清障”。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老师，在给自己安排一场难度逐渐升级的考试。
“进去小心点。”陆峰对两人说道。
三人穿过门缝，走进了大厅。
福尔马林的味道更浓了。
大厅的墙上，还挂着一些发黄的日文标语，写着“圣战”、“灭私奉公”之类的口号。
陆峰走到大厅中央，伸手掀开了那块巨大的白布。
白布下面，不是棺材。
而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箱。
水箱里装满了浑浊的黄绿色液体，液体中，浸泡着一个“人”。
之所以说是“人”，是因为它还保留着人的基本形态。但它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恐怖的变异。
它的四肢被拉得很长，像蜘蛛的腿一样，皮肤上长满了黑色的角质层，关节处甚至长出了骨刺。它的脑袋很大，眼睛却退化成了两个黑洞，嘴巴裂开到耳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利齿。
就像是无数恐怖怪物的集合体。
“这应该只是个失败品。”秦锋看着玻璃水箱上的标签。
标签上用日文写着：特种进化兵三号实验体，融合b型病毒失败，细胞组织崩溃，样本封存。
“特种进化兵……”陆峰念出这几个字，心里翻江倒海。
果然如自己所料，日本人当年搞的，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生物病毒，而是想人为地制造出超越人类的“超级士兵”。
“天照”病毒，应该就是实现这个疯狂计划的关键。
这个发现，让陆峰对“神殿”的危险性，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里面，可能不光有失败的怪物，还有……成功的。
陆峰的目光从玻璃水箱上移开，落在了大厅角落的一堆文件上。
大部分文件都已经被水浸泡得字迹模糊，但有一本工作日志，被压在一块铁板下面，保存得还算完好。
陆峰捡起日志，翻开。
日志是用日文写的，记录者应该是这个基地的一名中层管理人员。
日志的前半部分，都是一些日常的工作记录，枯燥乏味。
但从某一页开始，内容突然变得惊心动魄。
“……8月15日，帝国宣布投降的消息传来了，基地里一片混乱。所有人都疯了，我们被抛弃了。石井将军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启动‘神隐’计划，封存所有研究资料和成功的实验体，销毁所有失败品，然后……所有知情者，都要为帝国‘玉碎’。”
“……8月17日，处决开始了。那些被我们亲手制造出来的‘怪物’，被集中到焚化炉里销毁。我看到三号实验体，它在被推进去之前，那双没有眼球的眼睛，好像在看着我。我一晚上都在做噩梦。”
“……8月19日，轮到我们了。我不甘心！我不想死！我为帝国付出了全部，为什么最后要落得这个下场？我和几个同事决定反抗。我们偷偷释放了几个还没有完全失控的‘半成品’，希望能制造混乱，趁机逃出去。”
“……8月20日，我们失败了。那些‘半成品’比我们想象的更凶残，它们不分敌我，见人就杀。基地彻底失控了，到处都是惨叫和血。守卫部队和怪物们打成了一团。我和几个人躲进了备用电源室，把门锁死了。外面……是地狱。”
日志到这里，就中断了。
最后一页，只用血写了一个大大的字。
“悔”。
陆峰合上日志，心里感到一阵寒意。
这个基地，在当年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而那帮日本人，最后都被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怪物，给吞噬了。
就在这时，大厅深处，传来一阵“咔哒、咔哒”的轻微响动。
声音很轻，很有节奏，像是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金属。
三人立刻警觉起来，呈三角形防御阵型，慢慢向声音来源摸去。
声音来自大厅尽头的另一扇门，那扇门通往基地的内部。
门是虚掩着的。
陆峰打了个手背，示意秦锋和岚在两边警戒，他自己则慢慢地靠近那扇门。
他从门缝里，向里面看去。
门后是一条走廊，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应急灯，正一闪一闪地发出微弱的红光。
“咔哒”声，就是从走廊深处传来的。
手电筒的光照过去，陆峰看到，在走廊的尽头，有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
那个人影穿着白色的研究服，身材瘦小，似乎正在埋头处理着什么东西。
“咔哒”声，正是从他手里发出的。
“里面有人。”陆峰压低声音对秦锋和岚说道。
是那帮神秘的“自己人”？还是……这个基地里的幸存者？
陆峰举起了枪，瞄准了那个人影。
“里面的人，举起手来！”陆峰用中文喊道。
那个人影的动作停住了。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