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初夏总是来得热烈,阳光穿过南方美院香樟树叶的缝隙,在画室的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溪坐在靠窗的画架前,指尖摩挲着一本泛黄的硬壳画本,封面已经被摸得有些毛边,这是她从高中用到现在的本子,里面藏着她整个青春的痕迹。
画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味道,身边的同学都在忙着准备期末创作,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此起彼伏。林溪却没急着动笔,而是一页页翻看着画本,目光在那些熟悉的画稿上停留。有高一画的歪歪扭扭的梨树林,有高二时获奖的《老槐树》线稿,还有高三熬夜改画时随手涂鸦的小人,每一页都刻着清晰的回忆。
翻到中间某一页时,她的手指顿住了。这页纸比其他页面稍厚些,画的是青岚岛的日出,画面里三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沙滩上,依偎着看向海平面。金色的阳光冲破云层,洒在三人身上,连海浪的波纹都画得格外细腻。左边那个扎着马尾、手里握着画笔的是她,中间穿着白衬衫、身姿挺拔的是陆知行,右边咧嘴笑着、手里还攥着半块饼干的,是江翊。
画这幅画的时候,正是他们高三毕业旅行的清晨。那天江翊特意定了闹钟,凌晨四点就拽着她和陆知行往沙滩跑,结果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看到日出。江翊抱怨了一路,说不如在民宿睡懒觉,可当太阳跃出海面的那一刻,他却比谁都激动,举着手机拍个不停。陆知行则悄悄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给她和江翊各倒了一杯热姜茶,自己却冻得手都红了。
林溪的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的三个身影,嘴角忍不住上扬。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知行发来的消息:“溪溪,我在你们画室楼下,带了你爱吃的草莓班戟,下来拿一下?”
她笑着回复“马上来”,小心翼翼地合上画本,揣进帆布包就往楼下跑。刚出教学楼,就看到陆知行站在香樟树下,穿着干净的白t恤,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纸盒。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温柔的轮廓,像极了画里的模样。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带这个?”林溪接过纸盒,鼻尖萦绕着奶油的甜香。
“看你昨天说想吃,今天路过就买了。”陆知行自然地接过她的帆布包,“期末创作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在想灵感呢,翻了翻以前的画本,倒是想起不少以前的事。”林溪咬了一口班戟,清甜的草莓味在舌尖散开。
“是那本你一直带在身边的画本?”陆知行问。他见过这本画本无数次,高中时林溪总把它放在课桌抽屉里,有时候上课走神,就会偷偷翻开画几笔。
林溪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陆知行的手往画室走:“给你看个东西。”
回到画室,同学们大多去吃午饭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林溪从帆布包里拿出画本,翻到那页青岚岛日出的画稿,递到陆知行面前:“你还记得这个吗?”
陆知行的目光落在画纸上,眼里瞬间泛起温柔的笑意:“当然记得,那天江翊冻得直跺脚,还嘴硬说自己不冷。”他指着画里那个攥着饼干的小人,“你把他画得还挺传神。”
“他那天确实可爱。”林溪笑着说,心里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江翊去北方理工已经快一年了,虽然平时会发消息、打电话,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视频,他说自己忙着做一个编程项目,连春节都可能没法回家,语气里满是疲惫,却还是笑着让她和陆知行别担心。
“怎么了?想江翊了?”陆知行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轻声问道。
林溪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红:“我总觉得,我们三个现在离得越来越远了。你看我们在南方,他在北方,以后工作了,说不定离得更远。”
陆知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距离不算什么,我们的关系不会变的。而且他说暑假要过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青岚岛,跟以前一样。”
他的话让林溪心里好受了些。她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她从笔筒里拿出一把锋利的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沿着画纸的边缘裁了起来。
“溪溪,你干什么?”陆知行愣住了,连忙想阻止她。这可是她最珍视的画稿,平时连折一下都舍不得。
“别担心。”林溪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坚定的光,“我想把这张画撕下来,分成三份,我们每人一份。”
她的动作很轻,沿着画中三个身影的间隙,一点点将画纸划成了三部分。左边是握着画笔的自己,中间是身姿挺拔的陆知行,右边是咧嘴笑的江翊。每一部分都保留着完整的日出背景,阳光依旧灿烂,海浪依旧温柔。
裁完后,林溪把中间那部分递给陆知行:“这个给你。”
陆知行接过画纸,指尖触到微凉的纸面,心里满是感动。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张画纸,更是他们三人之间最珍贵的羁绊。“我会好好收着的。”他轻声说,小心翼翼地把画纸放进自己的笔记本里。
“还有江翊的那份,我得想个办法寄给他。”林溪看着手里那部分画着江翊的画纸,心里盘算着。她想给江翊一个惊喜,顺便寄点他爱吃的南方特产。
陆知行笑着说:“我帮你准备包装吧,我认识一家专门做文创包装的店,包装起来肯定很好看。”
接下来的几天,林溪一边忙着期末创作,一边准备给江翊的包裹。她买了江翊爱吃的桂花糕、芒果干,还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告诉江翊她和陆知行的近况,还有她对他的想念。她把那张画纸仔细地用透明保护膜裹好,放进一个精致的相框里,又在相框旁边放了一张他们三人的合照。
寄完包裹的第二天,林溪接到了江翊的视频电话。电话那头,江翊刚从实验室出来,脸上还带着疲惫,可当他看到那个包裹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溪溪,你这是给我寄了什么好东西?”江翊笑着拆开包裹,动作格外小心。
当他看到那个相框和里面的画纸时,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拿起画纸,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小人,眼眶瞬间红了。“这是……青岚岛那天的画?”
“是啊,”林溪点点头,眼眶也有些发红,“我把那张画撕成了三份,我留了一份,知行留了一份,这一份给你。这样不管我们离得有多远,都像把彼此放在身边一样。”
江翊的喉咙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他想起高三毕业旅行时的场景,想起和林溪、陆知行一起在沙滩上看日出的画面,想起分别时在车站的不舍。这些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让他心里暖暖的。
“谢谢你,溪溪。”江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会好好收着的,等我放假去南方,一定带着它去找你们。”
“好啊,”林溪笑着说,“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青岚岛,再画一幅一模一样的画。”
挂了电话,江翊拿着那张画纸,久久没有放下。他把画纸放在自己的书桌前,和奶奶的照片放在一起。每次熬夜编程累了,看到这张画纸,他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知道,不管自己在北方有多辛苦,远方总有两个朋友在惦记着他。
期末结束后,林溪的创作获得了年级第一。她的作品画的是三个身处不同城市的人,通过书信和电话相连,背景是南方的暖阳和北方的飘雪,画面温暖而治愈。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这幅作品,说从中看到了真挚的情感。
陆知行特意带她去了那家她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店,庆祝她取得好成绩。店里人不多,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温暖而明亮。陆知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林溪。
“这是什么?”林溪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项链,吊坠是按照那张画纸的样子定制的,小巧而别致。
“给你的礼物,”陆知行笑着说,“这样你就可以把我们的回忆戴在身边了。”
林溪感动得说不出话,陆知行拿起项链,轻轻帮她戴在脖子上。吊坠贴在胸口,带着微凉的触感,却让她心里暖暖的。
“知行,谢谢你。”林溪看着他,眼里满是幸福。
“傻瓜,跟我客气什么。”陆知行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们每年都去一次青岚岛,每年都画一幅画,把我们的回忆一点点攒起来。”
林溪用力点头。她低头看着胸前的吊坠,又想起了江翊收到画纸时的样子。她知道,那张被撕成三份的画纸,不仅仅是一份回忆,更是一座连接着他们三人的桥梁。
暑假的时候,江翊果然来了南方。他带着那张画纸,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南方美院的校门口。林溪和陆知行早就等在那里,看到他,两人立刻跑了过去。
“江翊!”林溪笑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翊也笑着回抱她,又和陆知行用力握了握手:“我终于来了!”
三人像高中时那样,并肩走在校园里。江翊兴奋地说着他在北方理工的趣事,说着他开发的软件已经投入测试,说着他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好了。林溪和陆知行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插几句话,气氛温馨而热闹。
他们按照约定,又去了一次青岚岛。还是那个沙滩,还是那个清晨,只是这次,江翊没有抱怨,而是安安静静地陪着林溪和陆知行等日出。当太阳跃出海面的那一刻,林溪拿起画笔,在新的画本上画了起来。
陆知行和江翊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笔一划地勾勒出眼前的景象。这次的画里,三个身影依旧依偎在一起,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画完后,林溪把画本递给他们看,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这次可别再撕了,”江翊笑着说,“我们一起签名,以后留作纪念。”
林溪点点头,拿起笔,在画纸的角落写下自己的名字。陆知行和江翊也依次签下名字,三个名字并排放在一起,格外醒目。
离开青岚岛的时候,江翊把那张从北方带来的画纸拿了出来,和新画的画放在一起。“这两张画,一张记着我们的过去,一张连着我们的未来。”他笑着说。
林溪看着那两张画,心里满是感慨。她知道,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他们身在何方,那份深厚的友谊都不会褪色。那张被撕下来的画纸,会像一颗种子,在他们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回到学校后,林溪把新画的画装裱起来,挂在自己的画室里。每当她画画遇到瓶颈,看到这幅画,就会想起青岚岛的日出,想起陆知行的温柔,想起江翊的笑容,心里就会充满动力。
陆知行把那张画纸夹在自己最常用的专业书里,每次看书累了,就会拿出来看看,想起和林溪、江翊一起度过的时光。江翊则把画纸带回了北方,和他的获奖证书放在一起,提醒自己,无论走多远,都不要忘记最初的梦想和身边的朋友。
时光荏苒,几年后,林溪成了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她的画展上,总会挂着那幅青岚岛日出的复制品,旁边写着一段文字,讲述着这幅画背后的故事。陆知行成了一名优秀的教育技术专家,他开发的教学软件帮助了很多学生,他的办公室里,始终放着那个装着画纸的笔记本。江翊则创办了自己的科技公司,他开发的图像处理软件成了很多设计师的首选,他的办公桌前,那张画纸被装裱得格外精致。
他们依旧会经常联系,每年都会抽出时间聚一次。有时候是林溪去北方,有时候是江翊来南方,有时候是三人一起去青岚岛。每次相聚,他们都会说起那张被撕成三份的画纸,说起高中时的趣事,说起那些年彼此的陪伴。
那张被林溪从画本上撕下来的画纸,最终没有成为破碎的回忆,反而成了他们三人之间最坚固的羁绊。它见证了他们的青春,记录了他们的友谊,也陪伴着他们,从青涩的少年,一步步走向成熟的未来。而那份藏在画纸里的情谊,会像南方的暖阳,北方的白雪,永远温暖着他们的岁月,照亮他们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