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深秋总裹着一层薄薄的雾,清晨的凉意透过画室的玻璃窗渗进来,让林溪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握着画笔的手有些发僵,画布上的光影改了又改,始终达不到心里的预期。自从上周接到全国青年美术大赛的征稿通知,她就像钻进了死胡同,越急越画不出满意的作品。
画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的香樟树被雾气晕成模糊的绿影,画笔在画布上蹭出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晰。手机放在画架旁,屏幕亮了又暗,是陆知行发来的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她盯着消息看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回复——这已经是她第三天泡在画室,连陆知行约了两次的草莓蛋糕店都没去。
“还在跟光影较劲?”
熟悉的温柔嗓音在门口响起时,林溪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转过头。陆知行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薄外套,手里提着两个保温袋,额前的碎发沾了点雾气,看起来温润又干净。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生怕惊扰了画室里的安静。
林溪的脸颊有些发烫,放下画笔的动作带着几分慌乱:“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早餐。”陆知行把保温袋放在旁边的矮桌上,打开一个,里面是温热的豆浆和她爱吃的肉松包,“猜你又没吃早饭,就绕路买了点。”他的目光落在画布上,没多说什么,只是拿起旁边的干净抹布,默默擦了擦她溅到桌上的颜料。
画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林溪低头咬面包的轻响。她知道陆知行是来劝她的,这几天她把自己逼得太紧,连室友都念叨她黑眼圈重了,更别说一直细心的陆知行。
“画不下去就歇歇,”陆知行递过豆浆,语气很轻,“我昨天去你们学院的展厅转了转,你之前画的那幅《墨湖晨雾》就很好,那种自然的灵气比硬抠技法更打动人。”
提到那幅画,林溪的情绪低了几分:“可这次比赛不一样,评委更看重技法。我总觉得自己还差得远。”她拿起画笔在颜料盘里搅了搅,原本鲜亮的颜色被搅得浑浊,像她此刻的心情。
陆知行没再劝她,只是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清新的空气涌进来,驱散了画室里沉闷的颜料味。“我在楼下等你,”他转过头,眼里盛着清晨的微光,“等你愿意放下画笔了,就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溪愣住了:“你不等我画完吗?”
“不急,”陆知行笑了笑,指尖在窗框上轻轻敲了敲,“我可以等。等你画累了,等你想通了,多久都等。”
这句话像一缕温水,缓缓淌过林溪紧绷的神经。她想起高中时无数个相似的时刻,她趴在画室里哭着说画不下去,也是陆知行默默坐在旁边,等她哭够了,再递上热牛奶;她熬夜改画到凌晨,他就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等着,手里的充电宝永远是满电的。
陆知行轻轻带上画室的门,把安静留给了她。林溪看着紧闭的门,手里的画笔突然变得沉重。她盯着画布上杂乱的光影,心里却反复回响着那句“多久都等”。纠结了足足半小时,她终于扯下画纸,塞进废纸篓,抓起帆布包快步下楼。
教学楼门口的香樟树下,陆知行果然还站在那里。他没玩手机,只是望着画室的方向,看到她下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星星落进了眼眸。“想通了?”
“嗯,”林溪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就是太急了。”
“正常,”陆知行自然地接过她的帆布包,“走,带你去个能让你静下心的地方。”
他没打车,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深秋的街道落满了金黄的梧桐叶,踩上去沙沙作响。陆知行的掌心温暖干燥,稳稳地包裹着她的手,让她心里的烦躁一点点消散。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他们来到城郊的一座小公园。公园里有一片很大的湖,湖面氤氲着薄雾,湖边种满了芦苇,风吹过的时候,芦苇穗轻轻摇晃,像一片柔软的银浪。几个老人坐在湖边钓鱼,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氛围格外惬意。
“这里好美。”林溪忍不住惊叹,之前她从来不知道,离学校这么近还有这样的地方。
“我上次做课题调研时发现的,”陆知行带着她走到湖边的长椅上坐下,“你看这湖水,雾大的时候和雾散的时候,光影完全不一样,但都很好看。画画不一定非要追求完美的技法,记录下你感受到的美,就足够了。”
林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雾气正慢慢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碎金。岸边的芦苇被阳光染成了暖黄色,连带着空气里都多了几分暖意。她突然想起自己最初拿起画笔的初心,不是为了比赛获奖,而是想把看到的美好都画下来。
“我好像知道该怎么画了。”林溪转头看向陆知行,眼里满是雀跃。
陆知行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就知道你可以。”
那天下午,林溪在湖边坐了很久,手里的小画本记满了光影的变化。陆知行就坐在她身边,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安静地看着她画画,偶尔递上一瓶温水,从不多言,却给了她满满的安心。夕阳西下的时候,林溪的画本已经画满了半本,心里的郁结也彻底散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溪找回了状态,每天按时吃饭睡觉,画画的节奏也变得从容。陆知行还是会经常来找她,有时候是送些水果,有时候是陪她去墨湖边写生。他从不说催促的话,只是在她画累的时候,拉着她去校园里散步,或者去吃一顿她爱吃的草莓蛋糕。
大赛截稿前一天,林溪在画室画到很晚。陆知行依旧在楼下等她,这次他没站在香樟树下,而是搬了个小马扎,手里捧着一本专业书,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怎么不上去找我?”林溪跑过去,看到他冻得微红的耳朵,心里有些心疼。
“怕打扰你最后收尾,”陆知行合上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画完了?”
“嗯,画完了!”林溪用力点头,眼里满是轻松的笑意,“这次多亏了你。”
“是你自己厉害。”陆知行自然地接过她的画具包,“我订了你爱吃的夜宵,回去趁热吃。”
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晚的校园很安静,只有路灯和他们的脚步声。快到宿舍楼下时,林溪突然停下脚步:“知行,你为什么总愿意等我啊?不管是以前画画,还是现在,你好像永远都有耐心。”
陆知行转过身,借着路灯的光,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深,像盛满了星光,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因为是你啊。”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高中时等你,是怕你一个人在画室害怕;现在等你,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在追逐梦想的路上走得多慢,遇到多少困难,都有人在身后陪着你。我等你画完每一幅画,等你拿到每一个奖项,等你实现所有的梦想,也等你……慢慢看到我的心意。”
林溪的心跳骤然加快,耳尖瞬间红透了。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手指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其实她不是没察觉到陆知行的心意,只是一直沉浸在画画里,从未认真回应过。
“我……”她刚想说点什么,却被陆知行轻轻打断。
“别急着回答我,”他笑了笑,语气里满是温柔,“我可以等。等你准备好了,等你愿意了,多久都没关系。”
说完,他把画具包递给她:“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林溪接过包,看着陆知行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带着点酸涩。她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慢慢走进宿舍楼。
大赛结果公布那天,林溪的作品获得了二等奖。她拿着获奖证书,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陆知行。她给他发消息,说要请他吃草莓蛋糕。
陆知行很快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礼盒。“恭喜你。”他把礼盒递给她,里面是一支定制的画笔,笔杆上刻着她的名字,还有一行小小的字:“等你,不止于画。”
林溪看着那行字,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抬头看向陆知行,鼓起勇气,轻声说:“知行,不用再等了。”
陆知行愣住了,眼里满是惊讶。
“我好像……很早就喜欢你了。”林溪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却异常清晰,“以前总忙着画画,没敢承认。但现在我知道,我想和你一起看画展,一起吃草莓蛋糕,一起把以后的日子都过得像画一样好。”
阳光透过蛋糕店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陆知行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林溪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温暖而坚定。“我等这句话,等了很久。”
他的“等你”,从来都不是一句简单的承诺。高中时,是画室门外默默的守候;大学时,是创作瓶颈期温柔的陪伴;未来,是愿意陪她追逐所有梦想的坚定。这份跨越了时光的等待,藏着最真挚的心意,也终于在这个温暖的午后,等到了最圆满的回应。
离开蛋糕店的时候,陆知行牵着林溪的手,慢慢走在洒满阳光的街道上。林溪手里握着获奖证书和那支定制画笔,心里满是幸福。她知道,以后的画画之路,她不再是一个人。而陆知行的那些“等你”,会化作往后岁月里最温暖的陪伴,陪着她画遍四季,也陪着她走过人生的每一个重要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