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外的罡风，吹久了也就那么回事。脚下云海翻腾，远处星河璀璨，看着是挺壮阔，但看多了，也难免觉得单调。我和夜无珩并排站着，一个煞气冲天，一个混沌缭绕，像两尊临时起意跑来给神界看大门的凶神。
“啧，这守卫工作比想象中无聊。”我打了个哈欠，指尖无聊地搅动着周围的灵气，把它们捏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小动物，又看着它们被罡风吹散，“连个敢来触霉头的蠢货都没有。”
夜无珩没说话，只是握着寂灭剑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目光投向星海深处那片混沌未明的区域，比刚才更加凝重。
“不对劲。”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嚓——！！！”
一声仿佛源自灵魂深处、贯穿了过去现在未来的碎裂巨响，毫无预兆地炸开！
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感知层面的规则悲鸣！整个神界，不，是整个三界，都在这声巨响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脚下坚实的南天门玉阶，竟然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头顶的星空开始扭曲，星辰像是被无形的手拨乱，运行轨迹变得诡异而混乱。更可怕的是，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我眼前的景象开始疯狂闪烁、叠加、破碎！
上一瞬，还是南天门外的云海星穹；下一瞬，竟看到了乱葬岗的尸山血海，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血水糊在脸上，胸口被剖开的剧痛清晰得如同昨日；再一瞬，又是北疆冰原上，迎着风雪冲锋，斩风剑砍入敌人骨骼的沉闷触感；紧接着，画面跳转到现代社会的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低头记录着数据；然后又是某个不知名的异世界，一个长相与我相似的女子被锁在祭坛上，几个面容模糊的“渣男”正狞笑着用刀剜向她的心口，鲜血喷溅……
无数个“我”，无数个不同的时间点，无数种惨死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我的脑海！痛苦、绝望、不甘、愤怒……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的神魂撑爆！
“呃啊——！”我闷哼一声，猛地抱住头，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破碎机里！
“凤轻尘！”
夜无珩一把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冰冷的魔神之力汹涌而出，试图稳住我周围紊乱的时空，但他的力量在这席卷三界的规则崩塌面前，也显得杯水车薪。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惊骇的神色，死死地盯着我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看……看见了……”我牙齿都在打颤，指着他身后那片扭曲的星空，声音嘶哑，“好多……好多‘我’……被……被剖心……取血……”
那些画面太过真实，残留的痛楚还烙印在我的灵魂上。不仅仅是穿越前的现代，还有更多我从未经历过的、属于其他世界线、其他时间点的“凤轻尘”的悲惨结局！
天道崩塌，时空错乱！过去、现在、未来的壁垒被打碎了！
“稳住心神！”夜无珩低吼，寂灭剑爆发出滔天黑芒，强行在我们周围斩出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区域，隔绝了大部分混乱景象的冲击。他一手紧紧箍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按在我的背心，精纯的魔神本源不计代价地灌入我体内，帮助我对抗那神魂撕裂般的痛苦。
我靠在他怀里，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眼前的混乱景象稍微减轻，但脑海中那些“自己”被残害的画面，却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怎么会这样？
天道……怎么会突然崩塌？
是旧神余孽的反扑？是域外未知的袭击？还是……我这“混沌异数”的存在，终于超出了此方世界能承受的极限，引发了终极的排斥？
混乱，远不止于此。
南天门外，原本井然有序巡逻的天兵天将和魔神军，此刻乱作一团。有的抱着头惨叫，显然也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恐怖记忆；有的则双目赤红，对着身边的同伴挥动武器，嘴里喊着完全陌生的名字；更有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仿佛要融入错乱的时空中去！
神界各处，都能感受到剧烈的能量暴动和时空扭曲。刚刚建立不久的三界议会大殿，在扭曲的光影中时隐时现。信仰网络也变得极其不稳定，传来的不再是纯净的祈愿之力，而是充满了恐惧、混乱和绝望的杂音！
“回混沌界！”夜无珩当机立断，揽着我，寂灭剑撕裂空间，就要进行穿梭。
然而，空间通道刚一打开，就变得极不稳定，内部充满了时空乱流，根本无法定位混沌界的坐标！
连空间传送都失效了！
“妈的！”我低骂一声，强忍着神魂的剧痛和恶心感，尝试沟通混沌界。还好，与混沌界的联系虽然微弱，但并未完全断绝。我心念一动，调动信仰池的力量，一道微弱的金光自我体内散出，勉强在我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庇护所。
站在这个摇摇欲坠的庇护所内，看着外面如同末日降临般的三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
个人武力再强，面对这种席卷整个世界的规则崩溃，也显得如此渺小。
那些不断闪回的、属于不同“我”的悲惨画面，更是像一把把冰冷的凿子，敲打着我一直以来的认知。
我到底是谁？是穿越者凤轻尘？是混沌界主？是新生天帝？还是……那无数个被命运玩弄、惨死在不同世界的“她”中的一个？
轮回……重启……
空间十级最后的提示，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我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感受着指根那枚黑焰戒指传来的、夜无珩同样不稳定的气息，又想起空间核心那安静得可怕的“归墟”。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无法挽回……
一个冰冷的、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用“归墟”，强行抹掉这一切？重启整个宇宙？
那代价……会是什么？
我抬起头，望向夜无珩紧绷的下颌线，和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带着一丝慌乱的担忧。
这一次，我们还能一起……把死局盘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