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秋的午后。
距离初次那不愉快的邂逅已过去一段时间。
立予珩凭借其社交牛逼症和打遍街区无敌爪的实力,已在本地流浪动物圈混了个脸熟。
而疏白,依旧是那个高冷独行,身手矫健的街区猫霸王。
这天,立予珩刚刚在一场争夺战中,从几只野狗嘴里英勇地护住了一根肉多汁满的烤肠。
他正得意洋洋地叼着战利品,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享用,一眼就相中了垃圾桶后巷,那个堆满纸箱的僻静角落。
他美滋滋地小跑过去,全然没注意到,在一个看起来最干净舒适的纸箱里,疏白正蜷成一团,睡得香甜。
这条街上的流浪猫狗都清楚,那是疏白的地盘,寻常角色根本不敢轻易靠近。
可立予珩对此一无所知,自顾自把烤肠放在纸箱前,低头就准备开吃。
浓郁的烤肉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睡梦中的疏白抽了抽鼻子,被这近在咫尺的香味扰了清梦。
他不耐烦地动了动耳朵,勉强睁开一条眼缝。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立予珩撅着个大腚,正要对着一根放在他家门口的烤肠下嘴。
好家伙,这神经病狗不仅堵他的门,居然还用一根烤肠在他门口挑衅?
“喵嗷——!”
滚开!蠢狗!
疏白瞬间炸毛,从纸箱里窜出,一爪子就朝着立予珩那撅起的屁股挠了过去。
“谁偷袭我?!”
立予珩疼得跳起来,嘴里的烤肠都差点掉了。
他惊怒交加地回头,就看到疏白摆出标准的攻击姿态,对他龇牙咧嘴。
立予珩也火了。
我好端端吃个饭招谁惹谁了?
这猫怎么上来就动手?
而且打哪儿不好打屁股?
士可杀不可辱!
“你干嘛!找茬是不是!”
奈何语言不通,疏白根本懒得废话,认定立予珩就是来挑衅的。
疏白决定先没收这个挑衅物。
立予珩一看,这还得了?
这猫要抢他千辛万苦守住的烤肠?!
这能忍?!
“敢抢小爷吃的?我跟你拼了!”
于是,一场因地盘误会和食物归属权引发的恶战,就此爆发。
立予珩凭着一股蛮力横冲直撞。
疏白则依靠猫科动物的敏捷和精准打击,上蹿下跳,专攻下三路。
一时间,后巷里狗吠猫嚎,狗毛与猫毛齐飞。
立予珩吃痛,却死死护住烤肠不放,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疏白一击得手更不饶人,猫爪左右开弓,专挑狗鼻子,耳朵这些脆弱地方招呼。
“你这疯猫!讲不讲道理!”立予珩边躲边吼,试图用狗语讲理。
疏白听不懂,也懒得听,瞅准机会又是一爪子拍在狗头上,用实际行动表明态度:跟闯进家里的强盗没什么道理好讲。
一猫一狗从纸箱堆滚到垃圾箱旁,撞得空罐头哐当作响。
立予珩仗着体型优势把疏白按在身下,还没来得及得意,疏白后腿猛地一蹬。
立予珩捂着肚子滚到一边。
趁这空隙,疏白叼起烤肠就想跑。
立予珩红着眼睛扑上来,一口咬住烤肠另一端。
“松口!”
“你松口!”
两只咬着同一根烤肠在巷子里拔河。
最终,承受了太多的烤肠从中间断裂,两只同时向后栽去。
立予珩摔了个四脚朝天,疏白撞在墙上又敏捷落地。
他们看着各自嘴里的半截烤肠,又看看对方狼狈的样子,突然都愣住了。
疏白突然发现这蠢狗耳朵被自己挠破了,正渗着血珠。
立予珩也看见臭猫前腿有道新鲜的伤口。
刚才还你死我活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两只各自叼着半截烤肠,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互相瞪着。
立予珩感受了一下自己火辣辣疼的耳朵和身上好几处被猫爪照顾过的地方。
他松开了叼着的半截烤肠,那半截肠子掉在地上。
“啧。”
立予珩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咂嘴声,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加窝火。
他捂着火辣辣疼的耳朵,感觉鬼生从未如此倒霉。
不就是想安安静静吃根肠吗?
招谁惹谁了?
这疯猫,下手也太黑了。
他立予珩从小到大,在地府都是横着走。
虽然最近被按着头学习,但那也是太子爷。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这梁子结大了!
几乎是在他发出这声的同时。
疏白也松开了嘴里的半截烤肠。
“啧。”
他同样发出一声短促而嫌弃的咂嘴。
疏白心里同样不爽到了极点。
好好的午觉被搅和,最心爱的纸箱窝也在打斗中塌了一半,还跟这只神经病狗打了一架,挂了彩。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到这只蠢狗。
立予珩捂着刺痛的耳朵,看着对面那只同样狼狈却依旧眼神凶狠的奶牛猫,心里的烦躁达到了顶点。
这架打得不明不白,骂也骂不通,简直憋屈死了。
他立予珩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哑巴亏?
不行,这口气必须顺了,道理必须讲清楚。
眼看着疏白已经准备转身离开,立予珩把心一横。
管他什么地府规矩,不能在凡间随意动用鬼力的禁令。
他今天就要让这只臭猫听懂狗话。
一道凡人和凡猫无法察觉的幽光,瞬间没入疏白的身体。
疏白正要跃上墙头,突然动作一顿。
他清晰地听懂了立予珩的话:
“喂!臭猫!那边那只黑白配色的!我招你惹你了?上来就下黑手,我安安静静吃个烤肠是刨你家祖坟了吗?”
疏白:“???”
他猛地回头,惊疑不定地看向巷子里正对他怒目而视的傻狗。
立予珩见疏白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你睡你的觉,我吃我的肠,井水不犯河水,你凭什么打我?!”
疏白听着这噼里啪啦的控诉,短暂的震惊过后,是更盛的怒火,以及刻薄的吐槽:
“呵,脑子不好,眼睛也瞎了?这纸箱是我的窝,我睡了三个月了,整条街有点智商的都知道。你堵在我家门口,撅着个大腚大快朵颐,油点子都快崩我脸上了,这不算挑衅,难道是在给我上供?”
立予珩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那个被他撞得有点变形的纸箱。
呃……
这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纸箱子,是这猫的家?
“……谁知道这是你家啊!长得跟垃圾堆似的。再说了,就算是你家,我就在门口吃个东西,又没进去,你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你看我耳朵都被你挠破了!”
疏白冷笑,“至于,非常至于。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趁我不备偷袭我?”
“而且你上次在街上撞了我,连句像样的道歉都没有,笑得像个傻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立予珩被他这通指责给整懵了。
“上次?什么上次?……哦,就拐角那次?我那不是跟你道歉也打招呼了吗?我说‘你好啊小老弟’!我那么热情友好!”
“友好个屁。你那傻笑,都够让我做三天噩梦了。谁是你小老弟?别随便攀亲戚,我丢不起那个猫。”
“靠,你这猫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夸你长得精神还有错了?”
“用不着你夸,看见你就晦气。”
“你才晦气!我好端端的吃饭心情全让你毁了!”
“呦,你毁我清梦,拆我房子,还有理了?”
“我哪拆你房子了?不就蹭了一下吗?”
“一下也不行。那是我的窝。煞笔。”
他们互相瞪着,一个觉得对方蛮不讲理,下手狠毒。
一个觉得对方蠢笨如猪,挑衅生事。
这梁子,非但没因为突然打通了语言关而化解,反而结得更深了。
立予珩恶狠狠地想:这臭猫,性格太差了。白瞎了一张好猫脸。
疏白同样愤愤:这蠢狗,脑子有问题。他决定,以后见到这狗东西就绕道走。
不,是见到就挠。
见一次,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