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与忙碌,成了陆明生活的底色。
朝堂上的新政如同投入水面的巨石,涟漪扩散至大周的每一个角落。而陆明,作为许多新政的“技术源头”和“理论支持者”,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学会影分身之术。
科学院总部,那座原本的前朝庄园,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原有的亭台楼阁被巧妙地改造利用,同时新建了几座风格迥异、在这个时代看来颇为“怪异”的建筑——比如那座用水泥和钢筋(初步尝试)搭建的、高达五层的“观星塔”(兼气象观测和信号中转),以及那个拥有巨大烟囱和高顶棚的“动力实验室”。
此刻,陆明正站在观星塔的最高层,凭栏远眺。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开封城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远处,皇城的琉璃瓦熠熠生辉;近处,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更远处,新建的水泥官道如同灰色的丝带,延伸向远方;黄河的堤岸旁,能看到民夫们如同蚂蚁般忙碌,用水泥加固着堤坝…
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与几个月前他刚穿越来时,那个虽然繁华却总带着一丝暮气的开封相比,如今的这座城市,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名为“希望”和“改变”的气息。
“院正,您要的各地试验田初步数据汇总,陈主任已经整理好了。”一个年轻的书记官(神州书院第一批学员中的佼佼者,被选拔到科学院实习)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递上一份厚厚的报告。
陆明接过报告,快速翻阅着。上面用清晰的表格和数字,记录了在开封、洛阳、幽州等地试种新式作物(占城稻、玉米、土豆等)的初步结果:亩产普遍比当地传统作物高出三到五成,抗病性也更强。
“好!太好了!”陆明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通知农学部,总结经验,编写种植手册,明年开始,在条件合适的州府,进行小范围推广!记住,一定要强调因地制宜,不可盲目!”
“是!院正!”书记官领命,又噔噔噔跑下楼去。
陆明继续俯瞰着这座城市。他的目光扫过正在扩建的码头,那里停泊着几艘正在改造、准备用于探索海洋的船只;扫过城外那片被圈起来、正在铺设铁轨(实验性质)的区域;扫过更远处,那座已经初具规模的“皇家军事学院”…
这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
北伐的辉煌胜利,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生擒萧绰、封国公、被赐婚…这些曾经让他兴奋不已的成就,如今回想起来,更像是一个阶段的总结,而非终点。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统一天下?北汉、南唐、吴越…这些割据政权尚未臣服,但陆明有信心,在大周这套“经济+科技+军事”的组合拳下,它们的归附只是时间问题。他甚至已经在构思针对南唐的“文化输出”和“经济渗透”计划了。
开启民智?神州书院已经招收了第一批学员,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是种子。科学院的各项研究也在稳步推进,尽管过程磕磕绊绊,时常有实验室传出小型爆炸声或者研究员顶着鸡窝头、双眼通红地跑出来大喊“我算出来了!”,但进步是实实在在的。
迈向海洋?探索舰队正在组建,海图在绘制,新的造船技术也在研发中。世界的广阔,远超这个时代任何人的想象,而陆明,想要带领华夏,率先拥抱那片蔚蓝。
还有…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想起这个,陆明就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符玉弦正在满心欢喜地筹备婚礼,温柔体贴,但偶尔也会流露出对未来“姐妹”共处一室的淡淡忧虑。折赛花受封了更高的爵位和实职,不日将返回边镇,临行前看他的眼神,依旧直接而炽热,让他有些招架不住。萧绰则彻底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里,除了偶尔用刁钻的学术问题“折磨”他之外,对其他事情似乎漠不关心,但那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本身也是一种无声的…存在?
“唉,齐人之福,果然是天底下最难消受的福气…”陆明低声吐槽了一句,“得找个机会,跟她们都好好谈一谈,定个‘家规’什么的…不然这后院迟早起火。”
当然,这些都是“幸福的烦恼”。
比起这些,他更关心的是脚下这片土地的未来。他带来的科学火种,能否在这片古老的土壤上真正形成燎原之势?他推动的改革,能否冲破既得利益集团的重重阻碍?他描绘的蓝图,能否在他有生之年,变成现实的风景?
有期待,有忐忑,但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动力和使命感。
“院正!院正!不好了!”陈远急匆匆地跑上塔楼,一脸焦急。
“怎么了?哪个实验室又炸了?”陆明心里一紧,他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不是爆炸!”陈远喘着气,“是…是自行车项目组!他们按照您给的图纸造出来的那个…那个‘链条’,强度不够,一用力蹬就断了!好几个研究员摔得不轻,有一个胳膊都脱臼了!”
陆明:“……” 他就知道!工业基础薄弱,想搞点精密玩意儿太难了!
“走!去看看!”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就往楼下跑。刚才那些关于天下、关于未来的宏大感慨,瞬间被拉回了“如何解决链条强度和润滑问题”的现实困境中。
这就是他的生活,在宏伟蓝图与琐碎难题之间反复横跳。
但当他快步走下塔楼,穿行在科学院忙碌的院落中,听着各个实验室里传出的讨论声、机器运转声,看着那些沉浸在自己研究领域、眼神发亮的研究员们时,他的嘴角又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这样的生活,虽然忙碌,虽然充满挑战,但也…挺带劲的,不是吗?
站在科学院的大门口,回望了一眼那座高耸的观星塔,以及塔楼上已经亮起的、用于夜间实验照明的煤气灯(又一个攻关项目),陆明深吸了一口带着淡淡烟火和机油味的空气。
北伐的结束,只是一个开始。
统一天下,开启民智,迈向海洋,点亮工业革命的火种…还有无数未知的挑战与精彩,在等待着他。
当然,还有如何平衡好事业与“复杂家庭关系”这个永恒的难题。
“我的穿越人生,”陆明低声自语,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疲惫、兴奋和无限期待的笑容,“这才刚刚进入高潮部分呢。”
他整了整衣袍,迈开步子,坚定地走向那个传来抱怨和讨论声的自行车项目组实验室。
新的征程,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