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府上那场无声的“三方会谈”过去没几天，一场突如其来的、规格高到离谱的宫廷召见，再次将陆明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次不是密议，而是正式宣召，仪仗齐全，内侍监亲自到府门口迎接，引得半条街的人都出来围观。
“陆国公，陛下有请，速速随咱家入宫吧。”内侍监脸上堆着热情得过分的笑容，眼神却时不时往府内瞟，带着几分探究和…羡慕？
陆明心里七上八下，一边整理着朝服，一边小声问：“公公，可知陛下突然召见，所为何事？”他最近忙着科学院和书院的事，自觉没捅什么篓子啊？难道又是哪个老家伙弹劾他“败坏学风”？
内侍监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国公爷去了便知，是天大的喜事呢！”
喜事？陆明更懵了。怀着忐忑的心情，他跟着内侍监一路进了宫。
这次不是在御书房或者暖阁，而是在更加正式、用于举行重大典礼的紫宸殿！殿内不仅柴荣在，连宰相王朴、枢密使魏仁浦等几位顶级重臣也都在列，一个个面色肃穆，却又隐隐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陆明心里咯噔一下，这阵仗，不像封赏，倒像是…三堂会审？
他硬着头皮上前行礼：“臣陆明，参见陛下！”
柴荣端坐龙椅，今日似乎心情极佳，脸上带着难得的和煦笑容：“爱卿平身。”
“谢陛下。”
陆明刚站定，柴荣便对旁边的内侍监微微颔首。
内侍监立刻上前一步，展开一道明黄绣金的圣旨，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抑扬顿挫地宣读起来：
“制曰：朕闻阴阳和而后雨泽降，夫妇和而后家道成。婚姻之道，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人伦之始，王化之基也。”
开场就是一套标准且隆重的婚姻理论，听得陆明心头莫名一跳，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咨尔靖国公、枢密副使、大周科学院院正、神州书院山长陆明，器识恢宏，才猷浚哲，献策安邦，功在社稷…符氏玉弦，魏国公符彦卿之女，婉娩淑慎，仪范端庄，秀毓名门，祥钟世德…”
当符玉弦的名字被念出来时，陆明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真的是！
“…二人佳偶天成，良缘夙缔。朕心嘉悦，特赐婚配！择吉日完婚，彰朕眷佑功臣、成人之美之意！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务求隆重！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整个紫宸殿安静了一瞬，随即，王朴、魏仁浦等人纷纷上前，笑容满面地向陆明道贺：
“恭喜陆国公！贺喜陆国公！”
“陛下亲自赐婚，此乃旷世恩典啊！”
“国公与符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陆明被这巨大的惊喜砸得有点晕，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跪地谢恩：“臣…臣陆明，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声音都有些发颤，一方面是激动，另一方面也是…松了口气！正宫名分终于定了！这下后院总该稳了吧？
柴荣哈哈大笑，亲自走下御阶，扶起陆明：“爱卿不必多礼！你与玉弦那丫头两情相悦，朕早有耳闻。如今你功成名就，也是时候成家立业了！朕已命人去符府传旨，想必此刻，魏国公府上也正欢喜着呢！”
陆明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再次躬身：“全赖陛下成全！”
“不过…”柴荣话锋一转，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陆明啊，朕虽为你定了正宫，但你府上那两位…‘客人’，似乎也与你缘分不浅啊？”
陆明心里刚落下的大石头瞬间又提了起来，冷汗差点下来。陛下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陛下…臣…臣与折将军乃是同袍之谊，与萧顾问纯属工作关系…”他试图挣扎一下。
柴荣摆摆手，打断了他，笑容更加意味深长：“诶，年轻人，风流些也无妨，只要不耽误正事，不违国法，不伤天和即可。折赛花乃将门虎女，性情刚烈，你若处置不当，恐寒了边关将士之心；萧绰虽为降俘，但其才可用，若能使其真心归附，于国于民，亦有大益。”
他拍了拍陆明的肩膀，语气带着帝王的通达和一丝不容置疑：“此事，朕不便明旨，但你心中当有分寸。如何安置，既不委屈了玉弦，又能全了这份…‘缘分’，就看你的本事了。总之，莫要闹得满城风雨，让朕难做。”
陆明听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陛下这意思是…默许了？！虽然没明说，但这“不便明旨”、“心中有分寸”、“莫要闹得满城风雨”，不就是默许他可以把折赛花和萧绰也收了的潜台词吗？
这…这简直是…太贴心（？）了！
陆明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齐人之福，看来是甩不掉了，还得想办法端平了？
“臣…臣明白了…”陆明嘴角抽搐着，艰难地应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肩膀上除了国家科技发展的重任，又多了一份“后院和谐稳定”的 KpI。
“明白就好。”柴荣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回到龙椅上，恢复了帝王的威严，“赐婚之事，朕已办妥。接下来，爱卿当以国事为重，科学院与书院，朕期待着你的好消息！”
“是！臣定不负陛下所托！”陆明肃然应道。
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心情（主要是对未来“端水”生涯的忧虑），以及怀里那道沉甸甸的赐婚圣旨，陆明恍恍惚惚地走出了紫宸殿。
他刚出宫门，早就等候在外的靖国公府下人便一拥而上，个个喜气洋洋。
“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
“陛下赐婚！天大的荣耀啊！”
“府里已经收到消息了，符小姐…啊不，是未来主母，让小的们赶紧来接您回府呢！”
陆明被簇拥着上了马车，一路回到国公府。府门口更是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引来无数百姓围观道贺。福伯老泪纵横，指挥着下人布置府邸，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盛大婚礼。
陆明刚踏进府门，就看到符玉弦站在内院门口，俏脸微红，眼中含着激动和幸福的泪光，正盈盈望着他。她显然也已经接到了宫中的消息。
“玉弦…”陆明走上前，将那道圣旨递给她，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陛下…为我们赐婚了。”
符玉弦接过圣旨，紧紧抱在胸前，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嗯…我…我知道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这份喜悦和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很快，陆明就得知，折赛花在得知赐婚消息后，在驿站沉默了片刻，然后便带着亲卫出城骑马去了，据说跑得很快，尘土飞扬…
而住在偏院的萧绰，则只是派侍女送来了一句不咸不淡的“恭喜”，随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对着那本《几何学》发了一下午的呆，据送饭的丫鬟说，好像还撕了几张草稿纸…
陆明听着这些汇报，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个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漩涡的火山口上。
陛下的赐婚，解决了名分问题，但显然，并没有解决所有问题。
他这“端水大师”的职业生涯，看来是任重而道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