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晟深吸了口气，道：“大人应该知道卑职的出身了吧！”
见陆子扬点头，他又追问：“那大人可知，先帝第二次征讨伪汉为何会失利？”
“不是辽国突然出兵驰援吗？” 陆子扬眉头微蹙，顺着他的话问道。
徐靖晟既点头又摇头：“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实则最关键的，是伪汉硬生生撑到了辽国援兵抵达。伪汉大将刘业用兵如神，将太原城打造得固若金汤，我军强攻月余，死伤枕藉，却连城墙一角都未能攻破。”
说到这里，他神情复杂中又带着一丝敬佩，缓缓道：“而这刘业，正是卑职的亲大哥。”
陆子扬满脸吃惊，语气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你不是麟州杨家的人吗？怎么会和伪汉的刘业扯上关系？难道刘业……”
“大人猜测的不错，刘业确实出自麟州杨氏，他本名杨重贵，字继业。少年时因战乱流落河东，被伪汉刘崇收为养子，赐姓刘氏，改名刘继业，后避讳简作刘业。”
“我也不叫徐靖晟，真名杨重晟，如今麟州杨氏的家主杨重勋是我二哥。”
陆子扬这才恍然，口中默默念道：“刘业，杨业，咦！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难道在哪里听过？”不过也没有细想，接着疑惑道：“老徐，哦，老杨，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好像帮不了什么忙啊！”
“大人莫急，听卑职说完，先帝二次北征伪汉，我杨家由卑职率领两千将士赶往太原助战，但由于太原城高池深，又有我大哥指挥有度，导致我军死伤惨重，先帝见久攻不下，顿时大怒，扬言攻入城后第一个要拿我大哥祭旗，卑职情急之下跪地苦劝，又承诺愿将杨家经营多年的边境情报系统全数献上，先帝这才息了怒火。”
“后来辽军将至，先帝不得已只好退兵，卑职因为各种原因也一起去了汴梁。先帝见卑职把情报系统打理的井井有条，又念及杨家世代忠良，曾许诺日后如果大哥归顺，会看在杨家的面子上留他性命，还会委以镇守北疆的重任。”
说道这里，徐靖晟脸上满是失落：“可如今先帝驾崩，新君登基，当年的口头约定怕是早已不作数。大人，您与新君有旧交，又深得信任，卑职想恳求您在新君面前提上一句，如果将来再次攻打伪汉，城破之时，能留大哥一条性命，我杨家世世代代，定感念大人的大恩大德。”说着，又要跪在地上。
陆子扬连忙一把扶住他，见他神情恳切，咬咬牙点头道：“老杨，这事我应下了，回到汴梁后我定会在晋，官家面前进言。”心里却有些奇怪，这些人都说赵光义重视自己，自己为什么没有感觉，不会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骗我吧！
不过老杨这人老实可靠，他的话自己还是相信的，想到这里，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走进院子，躬身禀报道：“陆大人，辽国礼宾院来人吊唁，人已经到了使馆门口。”
陆子扬连忙正了正衣冠，快步向外走去。跟在身后的杨重晟忽然面露疑色，道：“大人，这事有些蹊跷。您回来之前，郝大人早已正式通报了先帝驾崩的消息，如今已过午时，辽人才派人前来，这未免太过失礼。难道辽国是有意为之？”
陆子扬顿时停住了脚步，震惊道：“什么？我没回来之前，我不是昨晚上回来的吗？”
徐靖晟比他更震惊：“大人您忘记了？您是今日早晨回来的，那时天色早已大亮，我和郝大人还担心了您一晚上，要不是后来青前辈说自己会亲自去，我们都准备在皇宫门口一直等着了。”
难道自己在宫里过了一夜？陆子扬神情惊骇的想道，不禁又暗骂了一句，喝酒真tm误事。
不过青姨虽然整天待在房里，看起来不问世事，对自己的安全倒是挺上心的，陆子扬心里暖暖的想道。
这次辽国前来吊唁可谓是给足了面子，不仅礼宾院全体出动，连一向不涉南朝事务的北面官系统也罕见地派了人过来，呼啦啦几十号人一下子就挤满了正厅，陆子扬一边忙着接待，一边心里更加的疑惑。
等辽使散去，已是傍晚时分。陆子扬忙得腰酸背痛，正准备回房休息，明日便正式向萧绰辞行，哪料那名叫莲儿的女官竟再次到访。将人迎进来后，听闻对方仍是来请自己入宫商议互市之事，陆子扬顿时犹豫起来。
莲儿见他有些不情愿，抿嘴一笑道：“娘娘已经看过辞书了，来之前娘娘跟奴婢说，陆大人要是不愿意来，辞书她是不会批的，那陆大人可就要在上京逗留一辈子了。”
陆子扬无法，只得同意。
等陆子扬离去，隔壁的青姨‘哐’的一声打开房门，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拳头握的骨节咔咔作响，恨恨道：“又去风流快活了，你看我回不回去告诉小屏儿，我要让她用我教的武艺打的你半身不遂，你给我等着。”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才渐渐清明，随即又忍不住失笑：“自己本是修道之人，本该清心寡欲，若是让师傅知晓这般模样，还不知要如何训斥。可小屏儿是我唯一的牵挂，绝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这小陆看着老实，心眼却不少，是该教训教训，免得日后到处勾勾搭搭。”
嘀咕了一阵，青姨身形一晃，已然跃至墙头，朝着辽国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等陆子扬安然无恙的进了宫，青姨恨恨的朝他的背影瞪了一眼，正准备回去，目光不经意一瞥，只见不远处的楼顶上站着一道灰色身影，待看清之后，她顿时惊疑不定起来。
灰色身影遥遥拱手道：“小师妹，我这个做大师兄的知道你很快就要离去，特意前来道别。另外，当年的一些困惑萦绕心中多年，你我好不容易重逢，还望小师妹能为我解惑。”
青姨下意识的看了皇宫一眼，又想起自己儿时上华山时，眼前这人对自己颇多照顾，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随即两人飞檐走壁，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不远处的阁楼上，欧阳迥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冷笑，对着身旁的黑衣人吩咐道：“传令下去，随时做好准备，只要陆子扬从宫里出来，立即动手，务必做到一击毙命。”
“丞相放心，属下已经收留了不少这次内乱东躲西藏的人，这些人武艺虽不怎样，却极为悍不畏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绝对绰绰有余。”
“嗯，宋国的那些细作跟来了几个？”
“一共十人，都已经在我们的监视下，这些人翻不起什么风浪。”
欧阳迥满意的点点头，又道：“陆子扬昨日在宫中待了一整晚才出来，今日多半也会如此。田老会设法缠住那个青衣女子一日，这段时间内，你们尽管放手去做。事成之后，务必处理干净，别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