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南疆王庭的慕容承瑾,正在向慕容瑛汇报采药之行的成果:
“父王,此次虽损失了几名好手,但儿臣成功带回了所需的药材。更重要的是,我们摸清了大亓边境的布防情况。”
他呈上一份精心绘制的边境地形图,“大亓守军看似严密,实则外紧内松,尤其黑水河谷一带,守备最为薄弱。”
慕容瑛仔细查看着地图,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做得不错。看来这些日子,你是真心在为南疆着想。”
慕容承瑾恭谨垂首:“儿臣既已回归南疆,自当为父王分忧。”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却藏着无人能知的深意。这份地图上标注的所谓“薄弱之处”,实则是他与慕知柔、萧珩三方共同设下的陷阱。只待西疆与南疆兵戎相见,便是收网之时。
当夜,慕容承瑾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轻声自语:“知柔,西风将至,你准备好了吗?”
远在另一处的慕知柔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南疆王庭的方向,唇角微扬。
棋局已布,只待东风——不,是西风。
南疆的夜,潮湿而闷热,连风都带着粘稠的意味。
慕知柔身着一袭便于行动的墨色劲装,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仅用一根乌木簪固定。她悄无声息地潜行在黑苗部族聚居地边缘的密林中,如同融入了这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今夜,她要去见一个人——黑苗部负责与西疆联络的使者,努沙。
根据她这些时日虚与委蛇、刻意逢迎所获取的零碎信息,以及兄长慕容承瑾通过隐秘渠道送来的只言片语,她拼凑出一个关键情报:
西疆节度使顾晏,似乎对南疆产生了极大的疑虑,甚至有调转兵锋的迹象。而努沙,正是黑苗部中主张加强与西疆联系、甚至怂恿部族首领在两边下注的关键人物。若能从他这里打开缺口,或许能加速西疆与南疆的决裂。
密林深处,一间以芭蕉叶和竹木搭建的隐蔽寮房内,闪烁着昏暗的油灯光芒。一个身形矮壮,穿着黑苗传统服饰,腰间挂着数个诡异小陶罐的男子,正焦躁地踱步,正是努沙。
他脸上绘着青黑色的图腾,在跳跃的灯火下显得有几分狰狞。
慕知柔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寮房门口,并未立刻进入,而是屏息凝神,感知着周围的动静。确认只有努沙一人后,她才轻轻叩响了门框。
努沙猛地转身,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眼神警惕:“谁?”
“是我,慕知柔。”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刻意营造出的疲惫与沙哑。
努沙眼中的警惕稍褪,但并未放松:“慕姑娘?深夜到此,有何贵干?”他并未立刻开门,黑苗部族天性多疑,尤其是对慕知柔这个“投诚”而来,背景复杂的大亓前县主,南疆现公主。
慕知柔隔着门板,低声道:“我有关于西疆动向的重要消息,关乎黑苗部存亡,努沙使者确定要隔门而谈?”
努沙犹豫片刻,终于嘎吱一声拉开了竹门。看到门外确实只有慕知柔一人,且她衣衫略显凌乱,发鬓微湿,似是匆忙赶路所致,他这才侧身让她进来。
寮房内弥漫着草药和某种腥臊的气味。慕知柔强忍着不适,目光快速扫过室内,最后落在努沙脸上,直接切入主题:
“努沙使者,我得到密报,西疆顾晏,已怀疑慕容王上与黑苗部合作诚意,甚至……认为你们暗中与大亓有所往来。”
努沙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但立刻否认:“胡说八道!我黑苗部与西疆合作向来坦诚!”
“坦诚?”慕知柔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
“那为何顾晏会秘密下令,暂停对西疆边境的一切物资输送?为何他会暗中将驻扎在与我大亓交界处的‘苍狼骑’调往南部,靠近黑苗聚居地的方向?”
这些消息,半真半假。部分是萧珩通过张震的计谋故意泄露给西疆内部、预计会传到南疆的,部分是她结合实际情况的推测,更有她大胆的渲染。
她要的,就是制造恐慌,放大努沙以及黑苗部对西疆的猜忌和恐惧。
努沙脸色微变,慕知柔提到的“苍狼骑”是西疆精锐,调动极为隐秘,她竟能知晓?他强自镇定:“慕姑娘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西疆与我部……”
“不是谣言!”慕知柔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
“努沙使者,我如今叛出大亓,天下之大已无我容身之处,唯有依靠黑苗部,依靠慕容王上才能活下去,复仇!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西疆与南疆决裂,那将意味着我的价值大打折扣,甚至可能被当做弃子!我今夜冒险前来,是因为我确信,顾晏已经起了疑心,若我们不早做打算,一旦西疆铁骑转向,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们黑苗!”
她的话语充满了煽动性,同时巧妙地暗示了自己的“处境”和“动机”,显得无比真实。
努沙沉默了,脸上的图腾在昏暗光线下扭曲着。
他确实最近感觉西疆那边的联系变得有些微妙,一些约定的物资迟迟未到,原本热情的西疆联络人也变得有些敷衍。
慕知柔的话,像是一颗种子,落入了本就疑虑的土壤。
“你……有何证据?”努沙的声音干涩。
慕知柔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沾染了些许泥土的令牌残片,这是她仿制西鹰卫令牌做旧的效果,上面隐约可见西疆特有的苍狼纹饰。
“这是在靠近西疆边境的密林里发现的,应该是西疆探子匆忙间遗落。他们的人,已经渗透到我们眼皮底下了,努沙使者还在等什么?等顾晏的刀架到脖子上吗?”
努沙接过令牌残片,仔细摩挲,脸色越发难看。
他虽然无法立刻断定真伪,但这无疑加重了他的不安。
“我们必须让王上知道西疆的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