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水流在身后渐渐恢复平缓，将那处被破坏的节点与守卫的残骸彻底吞没于黑暗。
林晏与苏辞不敢有丝毫停留，沿着错综复杂的地下渠道继续向城内深入。
越往里，渠道的分支越多，如同迷宫般蜿蜒曲折，污水中蕴含的死气与怨念也愈发浓稠，甚至开始主动凝聚成模糊、痛苦的鬼面，试图冲击他们的护体光芒，发出无声的哀嚎。
林晏依靠法典碎片对能量流向的指引，在这片黑暗的迷宫中精准地选择着路径。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污秽能量，如同百川归海，最终都指向城池中心偏北的某个方向——那里，正是刺史府所在的区域。
一股庞大、贪婪、如同无底深渊般的吸力从那个方向传来，疯狂地攫取着整个城市地脉输送而来的“养料”。
“能量汇聚的中心，邪气浓度远超其他地方。”林晏的声音在寂静的渠道中显得格外低沉，“那里就是核心所在。但沿途……这样的节点恐怕不在少数。”他回想起之前破坏那个节点时引发的能量紊乱和守卫的激烈反应，眉头微蹙，“逐个破坏效率太低，且容易打草惊蛇。”
苏辞点头表示同意，她苍白的脸上带着思索：“我们需要找到这些节点的共性，或者……找到控制它们的中枢。就像之前那个魂影暗示的，或许有某种‘符印’或者‘命门’。”
两人正低声交流间，林晏突然再次停下，示意噤声。
他敏锐地感知到，前方左侧一条较小的支流渠道中，传来的能量波动与主渠道截然不同。
那并非纯粹的污秽死气，反而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阴寒之力，并且……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这边。”林晏当机立断，带着苏辞拐入那条支流。这条渠道明显更为古老，石壁布满青苔，水流也相对清澈冰冷许多。
前行不过数十丈，前方出现了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出口，栅栏外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下水窖或者秘道。
而就在那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前，漂浮着一个淡薄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魂影。
这个魂影，与之前在冥潭山谷外遇到的那个身着官服的残魂不同。
它形态更加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但其核心却凝聚着一小点微弱而稳定的苍白色火焰，散发出精纯的阴气与一种……执着的守护意志。它似乎被束缚在此地，无法离开。
当林晏和苏辞靠近，古契灯笼的光芒照亮这片区域时，那魂影微微波动，转向他们。
它没有五官，但林晏和苏辞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混杂着警惕、审视，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的情绪传来。
“你们……不是‘它们’……”一个断断续续的、直接响彻在两人意识中的声音响起，带着古老的回响，“你们身上……有净化的气息……还有……轮回的痕迹……以及……太初的微光……”
魂影准确地指出了他们力量的特质！
林晏心中一动，上前一步，将古契灯笼稍稍前递，让星火与青银之光更清晰地映照出魂影：“你是谁？为何被困于此？”
“吾乃……此地前代‘守夜人’……一缕残念……”魂影的声音带着沧桑与疲惫，“守护这条……通往‘星陨阁’的旧道……不被污秽彻底侵蚀……”
星陨阁？
林晏和苏辞对视一眼，均未听说过此地。
守夜人残念继续传递着信息：“邪魔窃据州府，改易地脉，布设‘千煞聚阴阵’，以万灵怨气与地脉死气，滋养其邪胎，欲行逆天之举……尔等所见节点，皆为阵眼，为其输送资粮……”
千煞聚阴阵！邪胎！这证实了林晏之前的猜测。
“如何破阵？核心在何处？”林晏急切追问。
“阵眼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强攻节点，只会引动阵法反噬，邪魔顷刻便知……”守夜人残念否定了他们逐个破坏的想法，“唯有一法……需同时毁去位于城内东、南、西、北、中的五处‘主阵眼’，方能令大阵短暂停滞，显露核心破绽……”
同时毁去五处主阵眼？
这难度极大，需要人手，更需要精准的时机。
“主阵眼在何处？有何特征？”苏辞问道。
守夜人残念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某种艰难的沟通或者回忆：“东方……老槐街市井之下，以古槐为根……南方……废弃的义庄血池……西方……军营演武场祭坛……北方……便是刺史府内……那盏‘人皮灯笼’本身！”
人皮灯笼！果然是核心之一！
“那中央主阵眼呢？”林晏追问。
守夜人残念的光芒剧烈地摇曳起来，变得极其不稳定，传递出的信息也充满了痛苦与模糊：“中央……在……地下……更深……‘星陨阁’……封印……被污染了……‘它’醒了……在呼唤……邪恶的……共鸣……”
星陨阁！又是这个地方！似乎那里封印着某种东西，如今被刺史的邪阵污染、利用，成为了中央主阵眼！
“星陨阁到底是什么？里面封印着什么？”苏辞急忙问道。
然而，守夜人残念的光芒急速黯淡，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几不可闻：“古老……禁忌……坠落之星……污秽……不能……让它完全……苏醒……钥匙……苏家的……纸……朱砂……”
最后几个字如同呓语，残念的光芒猛地收缩，化作一点苍白的火星，噗地一声彻底熄灭，消散在空气中。它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信息，却也留下了更多的谜团。
星陨阁，坠落之星，苏家的纸与朱砂……
苏辞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腕上那枚已经出现细微裂纹的朱砂手镯。母亲留下的传承，竟然与这蜀州城最古老的秘密有关？
林晏目光锐利，消化着这海量的信息。五处主阵眼，人皮灯笼，被污染的星陨阁，苏家的传承是关键之一……一条模糊但可行的破局之路，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我们必须先找到其他可能存在的反抗者，或者……联系上城内尚且清醒的人。”林晏沉声道，“同时破坏五处主阵眼，绝非我们两人能独立完成。”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锈蚀的铁栅栏，守夜人残念守护的这条“通往星陨阁的旧道”，或许是一条捷径，但也必然充满未知的危险。
“先从这条旧道开始探查，至少摸清星陨阁外围的情况。”林晏做出决定，轮回初意运转，双手握住铁栅栏的锈蚀处，微微用力。
嘎吱——
令人牙酸的声响在寂静的通道中回荡，厚重的铁栅栏被他强行掰开一个可供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比渠道中更加古老、阴冷、带着淡淡星辰尘埃气息的风，从缝隙后吹拂而出。
门后，是更深沉的黑暗，以及那被封印、如今却被污染的“星陨”秘密。
古契灯笼的光芒投入其中，仿佛被黑暗吞噬，只能照亮脚下不足三尺的斑驳石阶，向下蜿蜒，不知通往何处。
两人深吸一口气，一前一后，踏入了这未知的古老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