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倒在苏辞怀中,胸前伤口黑气缭绕,寂灭诅咒如同附骨之疽,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
他面色金纸,气息微若游丝,连古契灯笼的光芒都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熄灭。
苏辞紧紧抱着他,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
她体内的灵力早已枯竭,朱砂手镯布满裂纹,黯淡无光,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没有。
绝望,如同最寒冷的冰水,淹没了她的心神。
祭坛顶端,刺史化身的光影彻底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了几分。
邪婴的毁灭似乎并未削弱他太多,反而让他摆脱了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濒死的林晏、力竭的苏辞,以及那个散发着诱人气息的“灵胚”,光影构成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胜券在握的冰冷。
“顽抗至此,终究是徒劳。”他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回荡在空旷的洞窟,“苏婉的传承,古契的力量,还有这完美的‘太初之息’……一切都将归于本官,助我完成这最后的蜕变!”
他缓缓抬起双臂,那盏巨大的人皮灯笼随之光芒大盛,幽绿邪光照亮了整个祭坛,也照亮了下方面如死灰的苏辞和奄奄一息的林晏。
无数暗红色的魂力从地面纹路、从虚空中被强行抽取,如同百川归海,汇聚向他的光影之躯,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正在急速攀升!
他要在此时,此地,以最直接的方式,抽取小草的本源,完成他的“窃天”之举!
“不……不可以……”苏辞看着刺史的动作,看着怀中生命气息不断流失的林晏,心中涌起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与不甘。
母亲牺牲自己追寻的真相,玄圭前辈燃尽生命的托付,与林晏一路走来的生死与共……难道都要在此刻化为泡影?
她低头,看着林晏紧闭的双眼,染血的面容,一股超越绝望的意念自灵魂深处勃发——她不能放弃!
哪怕燃尽最后一丝魂魄,她也绝不能让刺史得逞!
她试图沟通那几乎碎裂的朱砂手镯,试图压榨体内最后一丝潜能,哪怕只是飞蛾扑火!
而就在苏辞的意志达到顶点的刹那,异变发生了!
一直呆立在苏辞身旁,看着这一切的小草,那双纯净的大眼睛里,所有的恐惧、迷茫、悲伤,都在这一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浩瀚的情绪所取代。
她体内那原本只是被动守护的苍青色太初之息,仿佛感应到了苏辞那决绝的守护意志,感应到了林晏濒死带来的巨大悲伤,更感应到了刺史那赤裸裸的掠夺恶意,终于……彻底苏醒了!
不再是微弱的波动,不再是自主的防御。
一股纯净、浩瀚、蕴含着天地初开般古老意韵的苍青光华,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火山,自小草那幼小的身躯内轰然爆发!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威严与神圣,瞬间驱散了周遭数十丈内的阴寒与死寂!
地面那些暗红的邪异纹路在这光芒照射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褪色!
“这是……完整的太初之息?!”祭坛上的刺史化身首次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声!
他谋划多年,抽取了不知多少“灵胚”的稀薄气息,也从未见过如此纯净、如此磅礴的太初本源!
苍青光华的中心,小草悬浮而起,小小的身体被光芒托举,长发无风自动。
她脸上的稚气未脱,眼神却变得空灵而深邃,仿佛倒映着星河流转,万物生灭。
她没有看那惊骇的刺史,而是缓缓转头,看向了苏辞怀中濒死的林晏。
她伸出小小的手指,隔空轻轻一点。
一缕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无尽生机与温暖气息的苍青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瞬间没入林晏胸前的伤口!
那缠绕不散、疯狂侵蚀生机的黑红诅咒之力,在这缕最本源的生机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冰消瓦解!
林晏伤口处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血肉开始蠕动、愈合,他原本微弱的气息,也随之变得平稳、有力起来!
“生命……回溯?”刺史化身看得瞳孔骤缩,这已近乎传说中的神通!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小草的目光,又落在了苏辞腕间那布满裂纹、黯淡无光的朱砂手镯上。
她再次抬手,又是一缕苍青流光射出,融入手镯之中。
“嗡——!”
原本濒临破碎的朱砂手镯,仿佛被注入了最本源的生机,表面裂纹以惊人的速度弥合、消失!
黯淡的赤红光芒重新亮起,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烈、纯净!
一股更加磅礴的安魂、守护之力自手镯中弥漫开来,反哺着苏辞枯竭的身心,让她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苏辞难以置信地看着腕间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从前的手镯,又看向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浩瀚气息的小草,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但小草做完这一切,那空灵深邃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疲惫与悲伤。
她看向苏辞,又看向悠悠转醒的林晏,小嘴微微翕动,一个清晰却带着无尽沧桑意味的意念,直接传入两人的脑海:
“守护……代价……归源……”
随着这意念的传递,小草周身那浩瀚的苍青光华,开始如同潮水般向她心口汇聚,最终凝聚成一点极度璀璨、仿佛蕴含着一个微缩宇宙的苍青光源!
而她的身体,则随着光华的收敛,开始变得微微透明起来!
她不是在简单地使用力量,她是在燃烧、在献祭自己最本源的太初之息,来治愈林晏,修复守心镯!
而这样做的代价,恐怕就是她自身的……归源消散!
“不!小草!快停下!”苏辞瞬间明白了那意念的含义,心如刀绞,嘶声喊道。
林晏刚刚恢复意识,便看到这令人心碎的一幕,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而一阵踉跄。
“哈哈哈!天助我也!自行归源,省却本官一番手脚!这最精纯的本源,是我的了!”祭坛上,刺史化身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狂喜!
他看得出,小草这种状态无法持久,而且力量核心暴露,正是夺取的最佳时机!
他不再犹豫,光影双手猛地向下虚抓!
“万魂归宗,太初纳灵!”
人皮灯笼幽绿光芒化作两只巨大的鬼手,带着吞噬一切的威势,直接抓向小草心口那一点璀璨的苍青光源!
而小草,似乎已经无力反抗,或者说,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只是用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空灵眼眸,静静地看着苏辞和林晏。
苏辞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前,却被一股柔和而坚定的苍青光芒轻轻推开。
林晏眼中闪过决绝,哪怕刚刚捡回一条命,他也绝不容忍小草为他们牺牲!
就在这最终的时刻,异变再起!
那被小草修复的朱砂手镯,仿佛与那即将被夺取的苍青光源产生了某种最深层次的共鸣,猛地脱离苏辞的手腕,化作一道赤红流光,后发先至,抢先一步,撞入了那苍青光源之中!
赤红与苍青,守护与本源,两股力量并非吞噬,而是开始了某种玄奥无比的……融合!
一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的能量波动,如同创世之初的惊雷,即将在这魂灯之间,悍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