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受创的寂灭诅咒之灯发出不甘的嗡鸣,深灰雾气如同沸水般翻滚,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黯淡中透出更加危险的疯狂。疤面老者抹去嘴角黑血,眼中怨毒几乎凝成实质,他嘶吼着催动剩余弟子,血灯笼再次亮起,结成更紧密的阵势,不顾一切地扑杀而来。
悬灯阁众人虽奋力抵挡,但在燃魂阁疯狂的进攻和残余诅咒之力的双重压迫下,防线岌岌可危。云清尘手持裂纹蔓延的“鉴古灯”,脸色苍白,显然也已快到极限。
林晏强压下体内因强行“炼化”诅咒之力而翻腾的气血,以及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那寂灭诅咒之灯之间,因方才的接触与对抗,建立起了一种诡异而深刻的联系。他的四色灯核渴望吞噬对方以补全自身,而对方那混乱暴戾的意志,也将他视为了必须吞噬湮灭的“大补之物”与生死大敌。
这是一种你死我活、无法共存的本源冲突!
不能再拖延了!必须趁着对方受创、尚未完全恢复的时机,彻底解决它!
林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被动防御或尝试控制,而是做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决定——主动引导四色灯核,去“吞噬”这盏寂灭诅咒之灯!
他要以自身为熔炉,强行将这股走向毁灭与终结的同源之力,纳入自己的演化之路!
“云先生,阿月,为我护法片刻!”林晏低喝一声,不等回应,便猛地盘膝坐下,双手结出一个古朴的灯印。他不再理会外界的攻击,将全部心神、意志,乃至灵魂,都沉入丹田那盏燃烧着四色光焰的灯核之中。
四色光焰轰然爆发,不再局限于护体,而是化作一道凝练的、如同实质的四色光柱,冲天而起,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地笼罩向祭坛顶端的寂灭诅咒之灯!
“吼——!”
寂灭诅咒之灯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咆哮!深灰雾气疯狂凝聚、抵抗,那两点猩红爆发出最后的凶光,试图侵蚀、污染四色光柱。
滋滋滋——!
两种同源却背道而驰的力量激烈碰撞、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异响。四色光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甚至开始被染上一丝丝灰败的色泽。林晏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中都开始渗出鲜血,他的意识仿佛在被无数诅咒的毒牙撕咬,生命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流逝。
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这是在直接吞噬一种成熟的、走向另一个极端的法则实体!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功亏一篑!”云清尘目眦欲裂,不顾自身损耗,将“鉴古灯”最后的力量完全激发,清辉死死挡住试图干扰林晏的燃魂阁攻击。阿月和悬灯阁护卫们也拼死抵挡,形成一道脆弱却坚定的防线。
就在林晏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无尽的腐朽与终结彻底淹没,灯核也要被反向污染堕落的刹那——
一直沉寂在他灯核最深处、由苏辞残魂所化的那点灵识星火,再次产生了变化!
但这一次,并非之前那种温暖的守护之光。
那点灵识星火,在接触到外界那精纯而古老的诅咒之力,尤其是感应到寂灭诅咒之灯内部某种特殊的印记后,竟猛地燃烧起来,散发出一种……冰冷、死寂、充满了无尽悲伤与怨恨的灰暗光芒!
这光芒与寂灭诅咒之灯的力量属性,竟有几分相似!
紧接着,一段被封印的、属于苏辞的深层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林晏近乎涣散的意识:
……一个阴暗的密室,年幼的苏辞蜷缩在角落,恐惧地看着她的母亲(苏芸)被一个模糊的黑影强行抽取着魂魄,注入一盏造型奇特的灯盏雏形中……那盏灯雏形,赫然与眼前的寂灭诅咒之灯有七分相似!母亲在彻底消散前,回望她的最后一眼,充满了不甘、悲伤,以及……一丝诡异的、如同诅咒般的决绝……同时,一股隐晦的、带着母亲气息的印记,被打入了当时尚且弱小的苏辞灵魂深处……
这记忆碎片一闪而逝,却让林晏瞬间明悟!
苏辞的母亲苏芸,当年很可能并非简单地被赵无延杀害,而是被当成了炼制这盏“寂灭诅咒之灯”或者其前身的关键“材料”之一!而苏辞的灵魂深处,一直烙印着她母亲临死前留下的、与这盏灯相关的某种“印记”或“诅咒”!
此刻,在外界同源诅咒之力的强烈刺激下,这枚沉寂多年的印记,被激活了!
苏辞的残魂,在那灰暗光芒的笼罩下,仿佛变了一个“人”,充满了冰冷的怨毒与毁灭欲,竟主动引导着林晏的四色灯核,更加疯狂、更加高效地去吞噬那寂灭诅咒之灯的力量!甚至,她还在反过来,试图汲取寂灭诅咒之灯中属于她母亲的那部分残存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林晏的吞噬过程陡然加速!四色光柱威力大涨,瞬间压制了寂灭诅咒之灯的抵抗,大量的深灰雾气与诅咒本源被强行剥离,如同百川归海,涌入林晏体内。
寂灭诅咒之灯发出了绝望的哀鸣,灯体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那两点猩红彻底熄灭。
然而,林晏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他感觉到,随着大量诅咒本源的涌入,以及苏辞残魂的异变,他体内的四色灯核正在发生某种不可控的畸变!代表“寂灭”与“终结”的法则碎片急剧壮大,开始压制、侵蚀另外三种力量(生命、守护、破邪)!整个灯核的光芒,都开始向着一种不祥的灰白色转变!
更让他心神俱震的是,苏辞那异变的残魂,在吸收了部分母亲的气息后,似乎找回了一丝短暂的“清醒”,但这清醒中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她看向林晏的意识,传递来一段破碎而急促的意念:
“晏…快…停下…母亲…的诅咒…它在…污染灯核…也…在污染我…我们…都会…变成…新的…寂灭…”
话音未落,她的灵识便被那灰暗光芒再次吞没,变得比之前更加冰冷、陌生。
林晏心中涌起滔天巨浪!他想要强行终止吞噬,却发现已经骑虎难下!灯核的演化一旦开始,尤其是在吞噬同源力量时,极难中断,强行停止可能导致力量反噬,灯核崩溃!
而外界,燃魂阁疤面老者见寂灭诅咒之灯即将被吞噬,发出了疯狂的怒吼,竟开始燃烧自身精血,施展某种禁忌秘法,气息陡然暴涨,不顾一切地冲向林晏!
云清尘和阿月拼死阻拦,却被他以伤换伤,悍然击退!
眼看疤面老者燃烧着血焰的利爪就要抓碎林晏的天灵——
嗡!!!
一股远比之前庞大、精纯、充满了神圣净化意味的白色光柱,如同天罚之剑,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精准地轰击在祭坛之上!
光柱并非攻击林晏或寂灭诅咒之灯,而是以一种霸道无比的方式,强行切断了林晏四色光柱与寂灭诅咒之灯的联系,并将祭坛上残余的诅咒之力瞬间净化了大半!
同时,一道清冷而威严的女声,响彻全场:
“以明心殿之名,此地邪秽,当净!”
白光散去,只见数道身着素白长裙、面蒙轻纱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场中。为首一人,手持一盏白玉宫灯,灯焰纯白,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净化气息,正是之前曾在竹林中出现过的那位“净灯使者”!
她们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林晏危险的吞噬,也瞬间改变了场中的力量对比。
燃魂阁疤面老者被那净化光柱的余波扫中,惨叫着倒退,身上血焰熄灭大半。
林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吞噬被强行中断带来的反噬让他伤上加伤。但他顾不得这些,立刻内视己身。
只见丹田内,那盏灯核已然大变模样!它不再是四色平衡,而是呈现出一种灰白为主、其他三色艰难维持的诡异状态,整体气息变得冰冷而死寂。苏辞的残魂被一层浓厚的灰暗光芒包裹,感应模糊,情况不明。
而祭坛上,那盏寂灭诅咒之灯虽未被完全吞噬,却也灯体破碎,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几乎沦为凡物。
净灯使者的目光扫过全场,在林晏和他那异变的灯核上微微停留,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与凝重,最终落在了气息萎靡的燃魂阁众人身上。
“燃魂阁妖人,伏诛!”
战斗,似乎即将以明心殿的介入而告终。
但林晏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灯核的畸变,苏辞残魂的异化,母亲诅咒的真相……一系列的变故,让他刚刚提升的力量,仿佛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灾难。
而那位净灯使者审视的目光,也让他感到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