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机吐出最后一张电路图，纸角还冒着微微热气。陈星燃伸手接住，指尖被边缘烫了一下，他没缩手，只是轻轻吹了口气。
夏洛璃正低头调参数，发丝垂在屏幕两侧，遮住了半边脸。她手指飞快敲击键盘，但节奏突然一滞，眉头皱了起来。
“又卡了？”陈星燃凑过去看。
“情绪识别模块的阈值还是不对。”她声音有点哑，“刚才模拟我们吵架那段，系统判定是‘轻度焦虑’，可那天晚上你摔了水杯，我差点报警。”
“那是误会。”他笑了笑，“我说的是‘外卖到了’，你听成‘我要走了’。”
“所以问题就在这儿。”她合上笔记本，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眼揉了揉眉心，“他们抄外壳、抄功能、抄宣传语，连发布会ppt都能扒走改一版。可我们吵得最凶那次，是因为你非要把戒指的启动音效改成我哼过的童谣片段……这种事，谁会想到去抄？”
陈星燃没说话，起身走到角落的测试台前，打开录音设备。
几秒后，工作室里响起一段断断续续的哼唱——《小兔子乖乖》，调子跑得离谱，尾音还带着点鼻音。
“这是……”夏洛璃睁开眼。
“你去年发烧那晚录的。”他把文件拖进主程序，“你说梦话都在改设计稿，说什么‘渐变光效要配合呼吸频率’。我顺手录下来当彩蛋，结果你第二天全忘了。”
她愣住：“你还留着这个？”
“当然。”他点了点太阳穴，“我这儿存着不少你不知道的事。比如你每次扎双马尾特别紧的时候，其实是想熬夜；你骂人越凶，心里越怕搞砸。”
她瞪他一眼，嘴角却动了动。
陈星燃把音频绑定到触发序列里，按下运行键。
屏幕闪烁几下，戒指内圈亮起微光，缓缓浮现出一行字：【检测到熟悉声纹，是否播放自定义提示音？】
下一秒，那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乖乖”响了起来，听着像老旧收音机里放出来的。
夏洛璃“噗”地笑出声：“这也太难听了！”
“但只有你会这么唱。”他看着她，“别人就算照着谱子练一百遍，也唱不出那种——明明快烧糊涂了，还非要坚持把创意说完的轴劲儿。”
她笑声渐渐停了，盯着戒指看了很久。
“你说得对。”她轻声说，“他们能复制产品，但复制不了我们为什么要做它。”
她重新打开电脑，调出核心代码界面，在权限验证层加了一段新指令。
“我把记忆锚点设为动态生成。”她一边敲一边解释，“不是预设某一天，而是系统自动标记你们第一次达成共识的时刻。比如……”她顿了顿，“你答应让我改剧本那天，在片场走廊蹲着吃盒饭，我说‘这版比原来强’，你回‘你眼光一向准’。”
陈星燃挑眉：“连这种话都记？”
“记得。”她瞥他一眼，“因为你平时都说‘你瞎改什么’。”
他笑了，顺手从包里摸出一颗糖递过去。
她摇头：“困了，不吃甜的。”
“薄荷的。”他说，“提神用。”
她接过拆开，塞进嘴里，凉意让她打了个激灵。
“继续？”他问。
“继续。”
两人并排坐着，一个写逻辑，一个调硬件。时间一点点滑过，窗外的霓虹灯由密集转稀疏，街道安静下来。
凌晨三点十七分，最后一次联调开始。
陈星燃戴上测试手套，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夏洛璃站在对面，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感应区。
系统提示音响起：【双人绑定模式启动，请进行语音交互确认。】
“说点什么。”她看着他。
他想了想，忽然说：“上周三下午，你说我穿格子衫像程序员实习生。”
“那你呢？”她冷笑，“说我穿汉服上班是cosplay摆拍。”
“但我偷偷拍了张照，设成手机锁屏。”
“我也把你啃糖棍的样子截下来，发朋友圈配文‘当代少年废柴图鉴’。”
话音落下那一秒，戒指内圈的波纹骤然亮起，一圈圈扩散开来，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屏幕上跳出数据流：【匹配成功，情感波动曲线重合度98.6%】。
夏洛璃怔住了。
“这不是预设内容。”她喃喃道，“我没录入过这段对话。”
“也没人录。”陈星燃看着戒指，“它是自己记下来的。那天你发完朋友圈两分钟，我就评论了个哭脸表情，你说‘活该’。”
她抬头看他：“所以……它真的能记住‘我们之间发生的事’？”
“不止记住。”他轻声说，“它在学怎么分辨真假。就像你能听出我不是真生气，我也知道你毒舌完一定会给我留半碗面。”
她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把两人的指尖一起按在传感器上。
“那就让它记住这一刻。”她说，“现在这个温度，还有你手心出汗了。”
他笑：“紧张？”
“烦你。”她嘴上这么说，却没松开手。
系统自动保存了新的记忆节点，命名规则是：【用户A与b达成深层同步，标记为“初始共鸣点”】。
陈星燃退出调试界面，发现右下角弹出一条系统通知：【灵感值+50，来源：情感共振强度突破临界】。
他看了一眼，没点开商城。
“你不看看能换什么？”夏洛璃注意到他的动作。
“急什么。”他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我现在最想解锁的能力，是你什么时候饿了不用非得等我说‘该吃饭了’才肯停下。”
“那你永远别想解锁。”她白他一眼，“我也不想你变成那种——什么事都算好进度条的男人。”
“比如？”
“比如知道我哪天心情不好，提前准备好糖；比如在我改稿崩溃时，默默重启测试还假装是我自己发现的漏洞。”她盯着他，“这些事你现在做得太顺了，顺得不像巧合。”
陈星燃咬了下嘴唇，没否认。
“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本事？”她追问。
他沉默几秒，忽然问：“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那天吗？”
“当然。”她点头，“秦叔带回来的那个小孩，穿着 oversized 卫衣，嘴里叼着棒棒糖，站我工作室门口说‘姐姐你的吊坠搭错了’。”
“其实那天……”他低头搓了搓手指，“我本来准备了一肚子专业术语，想证明我不是胡说。可看到你第一眼，突然就不想装了。”
“为什么？”
“因为你在阳光底下转圈试戴样品，头发甩起来的时候，影子落在墙上像一朵花。”他笑了笑，“那一刻我觉得，要是非得用冷冰冰的数据解释美，那多没意思。”
夏洛璃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变了。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做好设计？”她轻声问。
他没回答，只是拉开背包，抽出一张泛黄的草图。
上面是“心动频率”的最初构想，角落写着一行小字：**给她做一款能记住心跳的饰品，因为她总说自己记性差。**
她认出来了——那是她五年前随手画在便签上的涂鸦，后来扔进了垃圾桶。
“你偷捡了？”
“嗯。”他点头，“从那天起我就在想，什么样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一个人的。”
她喉咙动了动：“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他看着她的眼睛，“真正没法抄走的，不是技术，也不是创意。是你为什么要做它的理由。”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把头靠在他肩上。
工作室里只剩下设备散热风扇的嗡鸣。
过了好久，她开口：“等发布会那天，我想说一句话。”
“什么？”
“不是对着媒体，是对所有想抄我们的人说的。”
“你说。”
她直起身，拿起笔，在最终版说明书首页写下一行字：
**本产品无专利保护，欢迎复制。
但请记住：你可以模仿形式，却无法伪造记忆。**
陈星燃看完，笑了。
他拿起另一支笔，在下面补了一句：
**pS：如果你们连这句话都敢抄，请确保你们也有个人愿意为你熬夜改三十七版稿子。**
她看完，抬脚踹他椅子。
他往后一仰，差点翻倒，赶紧扶住桌子，嘴里还叼着那颗早就没味的糖棍。
“干嘛踹我？”
“讨厌你总装傻。”她瞪他，“明明什么都懂，非要等我说完才接话。”
“这不是配合你节奏嘛。”他嘿嘿笑，“不然显得我太聪明，你得多自卑。”
“滚。”她抓起橡皮砸过去，“明天发布会ppt你来做。”
“行啊。”他接住橡皮，顺手擦掉屏幕上一处冗余代码，“首页就放这句，背景配咱俩蹲地上吃泡面那张偷拍照？”
“敢放你就死定了。”
话音未落，打印机咔哒一声，吐出最后一页文件。
《心域之证原型机终版调试报告》
状态栏显示：【全部模块通过，可进入发布准备阶段】
陈星燃拔下U盘，握在手里，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