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燃把最后一口凉透的奶茶推开，揉了揉太阳穴。窗外天色还暗着，工作室的灯却亮了一整晚。他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十七分，夏洛璃的名字在通讯录里静静躺着，没拨出去。
刚才那场发布会的余热还没散，周小胖抱着泡面桶冲出门时还在喊“要当周导了”，可人一走，这屋子又空了下来。他起身走到监控屏前，调出b区设计间画面——夏洛璃果然还在。
她坐在桌前，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手边堆着七八张被反复涂改的设计稿。有几张已经被揉成团扔在地上，又被捡起来摊开继续画。她抬手扶了下眼镜，动作迟缓得像是肩膀压了千斤重担。
陈星燃没敲门，轻轻推开了门。
屋里只有台灯亮着，暖光打在图纸上，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他走过去，把斜挎包放在角落，拆开一颗柠檬味棒棒糖，轻轻搁在她桌角。
夏洛璃没抬头，笔尖顿了顿：“你还不睡？”
“等一个熬夜冠军睡着再走。”他拉过椅子坐下，声音不高不低，“你画了八小时零四十三分钟，中间只喝了半杯水。”
她终于抬眼：“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监控。”他咧嘴一笑，“顺便数了你撕掉的纸，一共十二张。前三张是结构问题，后五张是配色犹豫，最后四张……是你想突破，但不知道往哪破。”
她怔住，握着笔的手慢慢松了力。
“这次我想不一样。”她低声说，“不是做衣服，是讲一个故事。可越想讲好，越觉得话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陈星燃点点头：“你还记得第一件让你哭出来的作品吗？”
她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那件事？”
“你说过一次，在外婆坟前。”他语气平静，“那天你穿的是自己做的素色旗袍，袖口绣了朵梅花。你说那是她教你绣的第一朵花，歪歪扭扭的，线头都没藏好。”
夏洛璃呼吸轻了几分，眼神有点飘远。
陈星燃闭了闭眼，心念一动。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左侧是直播画面，右侧榜单静止不动。他快速切换至“未来三日·国潮发布现场”预演片段——
画面中，展厅灯光渐暗，观众席安静等待。大幕拉开，一件立领夹袄静静悬于展台中央。起初几秒，人群反应平淡。直到一道微光从衣襟升起，缓缓延展为全息影像：一位老人枯瘦的手执针引线，一针、一线、一瓣花瓣，仿佛时光倒流，将刺绣的过程完整重现。
全场静默三秒，随后掌声如潮水般涌起。
他退出系统，打开打印机，将关键帧截图输出，递到她面前。
“不是设计不够好。”他说，“是大家看不懂它的‘心跳’。我们把过程变成表演。”
夏洛璃盯着图，手指微微发颤。她看着影像里那只苍老的手，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图纸，忽然鼻子一酸。
“所以……”她声音有点哑，“你不只是帮我改漏洞，连我的迷茫都提前看到了？”
陈星燃摇头：“我只预演未来。但懂你的人，从来不需要系统。”
她低下头，良久没说话。再抬头时，眼眶红了，却笑了：“那就让所有人，都看见这朵梅是怎么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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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六点，调试间。
周小胖顶着鸡窝头冲进来，手里拎着两盒豆浆，一看见设备架就傻了眼：“燃哥！投影仪昨晚搬过来的？这玩意儿比我家冰箱还沉！”
“你搬的？”陈星燃正蹲在地上接线，“我还以为秦叔派的技术员来的。”
“我说我能行！”周小胖放下豆浆，撸起袖子，“这可是璃姐新系列的核心装置，我要亲手装！”
陈星燃笑出声：“行，那你先别把电源插反了。”
两人忙活到七点半，终于启动测试。全息模块嗡地一声亮起，光影从展台底部缓缓升起，勾勒出衣料轮廓。
可刚运行五秒，画面突然卡顿，光束错位，本该流动的梅花纹路像断了帧似的跳来跳去。
“卧槽！”周小胖扑到控制台前猛按重启，“这要是发布会上演变成ppt翻页……璃姐能当场把我钉墙上！”
夏洛璃站在几步外，眉头又皱了起来。她没说话，但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陈星燃没急，重新调出系统预演中的布展流程细节，对比当前参数。他盯着光源角度读数，忽然伸手：“左支架调高七度，快。”
“七度？这么精确？”周小胖一边拧螺丝一边嘀咕，“差一度能有多大区别？”
“差一度，针脚就不连贯。”陈星燃蹲下身，调整底座接口，“你看这里，光线穿过绣孔的角度偏了，后面的所有折射都会错位。”
周小胖照做，拧完最后一圈，按下启动键。
这一次，光影如水流般自下而上漫过衣面。细密的丝线在空中缓缓编织，一针一线清晰可见，地面随之浮现出动态梅花图案，枝干伸展，花瓣绽放，宛如春雪初融。
夏洛璃站在原地，整个人怔住了。
“就像……”她喃喃道，“外婆的手还在动。”
陈星燃抬头看她：“那我们就让所有人，都看见这份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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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方案定稿会议。
三人围在控制台前，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最终版演示视频。
“流程这样走。”陈星燃指着时间轴，“模特出场前，先放三十秒全息预演——只展示刺绣过程，不露成品。等观众看懂这一针一线的意义，再让真人登场。”
周小胖点头记下：“情绪铺垫到位了，视觉冲击才炸。”
“对。”他撕开一颗草莓味棒棒糖塞进嘴里，“而且全程不能切快剪，节奏要慢，但不能闷。观众耐性差，要么快得让他们追不上，要么慢得让他们舍不得划走。”
夏洛璃看着画面里那双虚拟却真实的手，轻声问：“如果……有人觉得这是噱头呢？”
“那你就问他们。”陈星燃转了转笔，“有没有见过谁，为一件衣服，一针一线绣上三个月？有没有人，把记忆缝进布里，把思念织成花纹？这不是科技秀，是让看不见的付出，被看得见。”
她望着他，许久，嘴角一点点扬起来。
“你这张嘴啊……”她摇摇头，“迟早把全世界都说服。”
周小胖举手：“那导演还是我吧？我保证不洒汤了！”
“去订两箱备用电池。”陈星燃把空糖纸折成小方块，“设备出问题，你拿命护着。”
“放心！”他拍胸脯，“这回我睡都抱着它！”
会议结束，周小胖抱着笔记本往外冲，临出门还不忘回头确认电源接口，接连检查了三次才肯走。
屋里只剩两人。
夏洛璃靠在桌边，看着屏幕循环播放的梅花光影，神情放松了许多。
“谢谢你。”她忽然说，“又救场了。”
陈星燃正在关系统界面，闻言抬眼：“我没救你，我只是帮你把心里早就想做的事，变得能落地。”
她笑：“说得好像你自己没加戏。”
“加了一点。”他承认，“比如我把解说词写成了‘这一针，穿过时光；那一线，连着故人’。”
“肉麻死了。”她作势要打他。
他笑着躲开，顺手把平板合上，目光却在技能商城页面停了一瞬——“情感共鸣强化”图标微微发亮，像是刚被使用过。
窗外晨光彻底漫了进来，照亮满屋线缆与图纸。设备风扇还在轻响，投影仪指示灯稳定闪烁，绿光一点，安静地跳动着。